恋倾城

我想想那已经是很久的事了，那一天夜里，母亲很晚了还没睡，她温柔的注视着我，唇边溢满笑意，恍若美丽的白色玫瑰般悄然绽放，她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很是美丽。说实在的她那时是怎样的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在印象中母亲很少穿白色的衣服，只有在每礼拜去教堂祷告时才会穿着白色，她穿着白色的衣服很美，若世间真有天使仙人的话，我想母亲就是。我曾问过她为什么不常穿白色的衣服，明明那么美？记得，母亲只是笑笑，爱怜的抚摸着我的头说，白色象征着圣洁、纯真、美好，如我一般黑暗的人是配不上的，我当时很疑惑却也没有问出口，我知道问了也没用，母亲是不会说的。母亲是基督教信徒，每天晨昏都会祷告一遍，以求生活平安，洗涮今生罪孽。在母亲祈祷的时候我总站在她身边听她说着什么有罪以求救赎什么的，我也听不懂，只是奇怪母亲到夜晚，总在窗边沉默着，有时看着自己的手，暗暗叹息，有时眺望着天际，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母亲在看什么，黑压压的天幕上隐约只能看到几乎可数的星光闪烁，很没有看头，可母亲却老望着天空久久不能回神，而且神色黯然，很悲伤的样子。有时候我觉得母亲望着天空，仿佛再等些什么。她等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那个时候我最讨厌了，因为母亲总是忘了我的存在，让我很气闷。生活很无聊，在我的撒娇和母亲的纵容之下度过了一天又一天，我以为生活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直到那一天，那一夜，我生命中的转折点。那一天母亲很奇怪，早晨很早就出去了，甚至连祷告都来不及做，然后很晚才回来，天空都被重重的火烧云遮盖住了，她回来后也没有祷告，似是忘了那一回事一样，而且还穿着只有去教堂时才穿的白色，很是奇怪。她从衣橱下面取出来一袭白色连衣裙，深情的抚摸着，仿佛爱恋已久的情人。我捂着早已饿疼的肚子跟着母亲到楼上，看着她从衣橱中将那个已经积了许多土的箱子取出来，耐心的擦着上面的尘土，望着洁净的能映出人影的箱面，她有片刻失神，然后有些犹豫的打开箱子，完全忽略我，浑然忘我的抚摸着箱中的那一袭白色连衣裙，直到我忍不住喊饿，她才醒过来，歉意的对我一笑，起身去厨房给我做吃的，去时还不忘嘱咐我不要乱动。我好奇的望着那件连衣裙，心想，不能乱动能摸吗，反正摸又不是动，只要不弄乱了就好了。想着手便深入箱子里，轻轻摸着，宛若摸珍宝一般小心，摸上去很滑，感觉很舒服，很凉爽。我很疑惑就这么一件死物再好也应该没有我好吧，怎么母亲会忘记我的存在呢。带着疑惑我不爽的下楼，坐在饭桌上歪头看着母亲在厨房忙碌，似乎感觉无聊了打开电视机，点到儿童频道，兴致勃勃的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母亲将饭做好，端了过来，热腾腾的饭菜喷薄着雾气，将母亲的脸庞变得模煳，只是隐约感到她有些失神，我也不在意，我觉得什么都能过去，只要我在她身边，什么都没问题。我关掉电视，像往常一样，撒着娇向母亲讲述着刚才在电视中所看到的有趣画面，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摸我的头，轻笑着说我顽皮，仅仅是淡淡的笑着敷衍了过去。我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妈妈，只是累了，没事的。似乎这样就能将心中浮起的不安抚平。一顿饭就在这种失神与不安的状态下结束了。饭后母亲将碗筷收拾完之后，就上了二楼，我也跟了上去，黑暗的光线我至今也没有适应，这样阴暗的空间总令我感到害怕，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窜出来一样，等我飞窜到母亲房间的时候，母亲已经将蜡烛燃起来，微黄的烛光摇摆不定，如同脆弱的生命一般很容易就会灭亡。二楼房间是没有装电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场景，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光影。我趴在床上看着那个用红色油漆的箱子，等待着，沉默着。

出乎意料，母亲并没有站在床边发呆，而是将连衣裙拿出来换上，随意的打扮了一下，把一切都弄好后，看到趴在床上默默看她的我，微微一笑，说，好看吗？我看着她，心中的不安更甚。烛光将她身上着的连衣裙染成黄色，连衣裙的样式并不繁琐，只是略微的在裙角修饰了一些便没有什么了，墨一般的秀发倾泻而下，两缕丝发顺着耳边垂到胸前，令她看去来如同羞涩的野菊花，很美，我头脑中只余下这一念想。我站起来愣愣的对着她，飘渺的声线仿佛不是我的声音，很美。我赞美着。她温柔的注视着我，目光闪烁，好像有什么要跟我说。她安静的看着我，把我抱进怀里，喃喃着，我要走了……对不起……原谅我……她的音调越来越低，后面的我根本就没有听清她说什么，陡然间未知的情绪将我淹没，温暖的怀抱不再温暖，开始变得冰冷。要走了，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的声音，谁的？是我的，不，不会是我的，喉咙变得干涩，再也说不出话来，恐慌将我所有的思绪占领，让我莫名的感到害怕。她没有说话，松开我转向蜡烛，背对着我。烛光忽然晃动，整个房间都陷入黑暗中，莫名的，我没有了恐慌害怕的感觉。平静的随着母亲向后看去，一个巍峨的身影展现在我眼帘，挺拔宽阔的身躯几乎将窗户占满，由于背对着月光，看不清他的脸，根据猜测应该是英俊逼人的，母亲看到他仿佛没有什么意外，好像本来就在一样。母亲不急不缓的点燃蜡烛，慢慢走到我面前，柔柔的抱着我，紧紧地，仿佛放了便再也抱不到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她才放开我，走向窗前，能走开一点吗？我想看看夜景。男子依言走开，把窗外的一切都展现出来。好久不见了。母亲说。恩。无情绪的吐出。母亲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微微一笑，温情乍现，我惊愕的发现，空气中仿佛凝结着异样的情绪。终于到了，记住你的承诺。母亲平稳的说出，语调中透漏着坚定。这是你女儿。微冷的语调略带着嘲讽，隐约显现出肃杀之气。是。母亲答着并没有看着我，痴一般的望着男子，在男子收回时母亲转头看向我。我从男子进来时一直看着母亲，她的所有神情都被我收入眼底，莫名的感到难过。她的目光留恋在我脸上划过，盯着男子，眸中显出异样的光彩，清冷的神情恍若方才的柔情都是假的，我看着陌生的母亲，突然发觉这个世界冰冷的令人害怕。你一点也不爱他。冷硬的声调隐暴起愤怒。母亲看着他的脸，不再说话，等到我以为母亲不再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响起来，带着期待和怀念。很久都没有听到枪声了，让我看看你的枪法是否退步了。我知道你已经够仁慈了。男子没有一丝犹豫，子弹深入母亲心脏，喷涌而出的鲜血在雪白的衣服上晕开一朵美丽的血花。我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倒下了，满足的笑容挂在脸上，仿佛等的就是这一刻。眼泪胀得我眼眶生疼，唇不自觉地张合，发出一声声呜咽。悲痛的哭声响彻天际，在阴沉的黑幕下一遍遍回荡。风拂动树枝，发出飒飒的响声，在无人的夜晚与恸哭声相辅相和，奏响着哀痛的乐章。真像做梦一样，刚才还一起吃过晚餐，刚才还拥抱在一起，刚才还深深对视，现在那个人便躺在那了，胸口的血不断翻腾，把雪白的衣裙晕出一片血渍，好奇怪，今天所有事都好奇怪是不是我在做梦。妈妈怎么会被杀呢？无意识的抽噎，渐渐地头脑仿佛被雾笼着，什么也想不出来，意识慢慢抽离体内，视线也慢慢变得模煳，真好，是在做梦，醒了妈妈还在那给我做饭呢。在昏倒的那一刻我这样想着，唇边勾起一抹微笑，不明其意。真是一场完美的设局，以亲生女儿为代价，真得好残忍，她是个恶魔，她是一个疯子，我恨她，她毁了我，毁了我的一切，我恨她。当我醒来的时候，那个男子在我身边，对我说，我母亲让我跟着他，这是他对母亲的承诺。

直到现在我才彻底看清他的容貌，深邃的五官，雕刻的没有一丝瑕疵，幽深的双眼摄人心魂，挺直的鼻梁，厚重的嘴唇，简直是上帝完美的杰作，那独一无二的气质犹如天神一般令人膜拜，周遭冰冷的气息令人难以接近，仿佛接近一步便会被冻伤。他一路带着我经过很多地方，终于在一个小岛停住了，在这几天里，他除了对我说的那句话外，便没有说一句话，我也是，只不过在每天回忆母亲的同时，对他的恨意越来越深，无意识间凝成一种无形的杀气，男子对这却不甚在意，一路这样下来，也算无事。他与这里的管理者会面后，将我交给他，管理者对他汇报了这里的一切后，他带我去了一地方，是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面有十几个孩子，大概与我一般大，都是七八岁的样子，房间内很糟蹋，让人一看便生厌，他看了我一眼，对我说，这里就是你以后生活的地方。说完便转头离去，离开之前，他对我说了第三句话，我等你来杀我。我震惊的看着他离去，木然的进到房间里，门被刚才立在门口的人锁住，过了一会，又来了一个人，两个人开始闲谈，是先相互抱怨一番，然后猜测我们会被运送到哪，最后实在没谈的了就将家里的情况聊一聊，说着，连自己家母猪生了多少小猪都说上了……自从母亲死后，我便开始沉默了，人也变得呆滞，仿佛除了满腔的恨意，除了复仇便没有什么可想的，自那以后我还发现了一现象，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我好像长大了些，以前从未想过的事情现在居然开始一一探究，这就是人们说的成熟吗，我冷笑，以那种代价换来的成熟，真是讽刺。外面的声音在持续，里面的有些人也不安分。门虽然关住了，但仍然有些许光线射进来，让我能看清楚里面的境况，十几个孩子中有男有女，有的是相挨着坐在一起时而说一会话，有的似乎不合群或离人群远或独自一人坐在角落，有的嘴里喊着无聊与这个聊一会与那个聊一会好不安分，那般随意的样子，感觉只是到一个地方来玩，完全一副轻松的样子，一点也不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我默默观察完后，从原来坐的位置移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与坐在墙角的人隔了一定的距离坐下，依靠在墙上缓缓唿出一口气，以解常天赶路的劳累。这是一个十几平方米的房间，对于我们来说拥挤了些，所以空气也很浑浊，我观察了半天还是这里最好，人比较少，空气也比其他地方要好些。或许我的移动惊动了一些人，我正在闭目养神的时候，一些动静惊得让我起来，移目上去，发现一个相貌不错的男孩在我面前蹲下然后坐下，这令从未与同龄人接触过的我有些不自在，他坐在我旁边，嬉皮笑脸的说一些有一搭没一搭的。这种感觉也很不错。你是怎么到这的，我是被人拐卖到这里的，你呢？他好奇的问，他的问题令我咋舌，我该说什么呢，说我妈妈死了，让杀她的人照顾我，他把我带到这里来了，怎么听都感觉讽刺。我冷笑着，丝毫不介意此刻的表情被人看到，他也察觉到我不欲出口，自顾自地说着，这里的人被送进来的方式都很有趣的，有的呢是被人直接迷晕了带到这的，有的呢是被人贩卖进来的，还有呢是被拐卖到这的，说到这，似乎被拐卖到这的，只有我一个，郁闷死了被人贩卖也比拐卖好啊，起码还有用强的直接被绑扔在这呐，哪像我被拐卖的，多丢人呐，哎……咦！好像拐卖也是贩卖的一种，不过还是丢人点，哎……他苦恼的搔搔脑袋，突然又绘声绘色说起来，还有一种特别奇怪的，居然是父母自愿送进来的，要知道这以后的训练有多艰难，听说在训练中随时都会死人的，居然还有父母将自己儿子送到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呢……说着，他也烦躁起来，沉默了半晌，他突然转向我，兴致勃勃的问，对了，你好像也是被送进来的，他送你来做什么？他是你什么人啊？那么狠心。说完，他又开始愤然。

我呆了几分，没有想到他会在滔滔不绝后还会问我问题，耳边的声音停了下来，我思索着留在这里的原因，我等你来杀我。这个声音不期然从我耳边响起。复仇。我漠然说着，毫不掩饰恨极的杀气。他楞了，或许没想到我会回答又或者我的回答过于骇人。其他人也愣了，我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传播的很快，他们怔怔的望着我，我对他们所表现出来的一无所知，一心沉醉于回忆中，那天的场景一如昨日，他向母亲开枪时的表情麻木，仿佛杀人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母亲倒地的场面，血从母亲胸口涓涌而出的情景一次一次在我脑海中浮现，待我从回忆中走出来才发现，大家都盯着我看，一瞬间两颊浮起酡红，内心尴尬无法言语。坐在我旁边的男孩，先反应过来，难得认真的问我，为什么？这个……我被问得举足无措。这时，角落里想起声音，好烦，美梦被吵醒，烦闷的声音中夹带着困意。坐我边上的男孩才惊觉问了不该问的，一时尴尬的笑了起来，恢复了一幅洒然的笑容，接着问我，我叫秦易泽，你呢？林言。我笑对他，对方才的情景有些歉意。林言，怎么那么像男名啊，哪个yan啊？语言的言。哦。随后我们又闲聊了几句，发现这厮的话真不是一般的多，很快倦意如潮水般淹没了我，只好对他严明，我要休息，不要打搅我。沉沉的睡去。秦易泽只好无聊的拽拽身下的芦苇，顺便帮我驱驱蚊，接下来的几日，我与秦易泽还有墙角那位熟络起来，墙角那位名叫萧玉宇，其他的一概不知，他也就在我和秦易泽说话的时候，哼上几下，我也就只是附和几下秦易泽，基本上全是他在说话，其实我很疑惑，他到底出身在什么样的家庭，简直是一本百科全书，什么都知道，不过仅仅是疑惑，并没有问过，对与我们三人而言，家人身世就是如同紧急一般的存在。这几天陆续有人进来，十几人变成了二十几人，秦易泽意外的没有去跟新人瞎侃，只是在我身边打趣玩笑，我们三人成了这里最奇异最和谐的组合了。外面又有声音响起，还是看门的那两个人在无聊的谈话时，透露出明日我们会被送到蚀人岛去训练，我猛然想起近日来淡化的恨意，我还要复仇，要杀了那个人，要通过所有试验，松开的手紧紧地握着，跃跃欲试的心情迫不及待的等着重重考验，旁边的秦易泽、萧玉宇敏感的察觉到我的想法，皆在心中默默叹息。时光很快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