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我朋友的“地下生活”

到达北京站是在午后一点四十分左右，中途八个小时的旅程也算是有声有色，望着一路类似复制的风景，听着车厢内乱七八糟的拉呱声，伴着那永不间断的况且况且的轰隆声。车窗外，铁轨毫无忌惮地伸向远方。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位上了年岁的大爷，紧紧地抱着一个蛇皮麻袋，我也搞不懂里面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东，或许是太值钱太稀有太珍贵太不可一世了?似乎可以闻到一股天地不容的脚臭味，看着旁边的人很有节奏地泛着白眼捂着鼻子，我明显感觉到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幽默感，我拉起同座刚认识的旅友，问他要不要去抽支烟？？？

这朋友河北张家口人，说话很少，烟倒是抽的津津有味，一排黄色的小门牙，夹着烟蒂，似乎抽进去的是烟气，吐出来的是自信，他告诉我他奋斗在北京三年来了，还是个做销售的。我之所以说他自信就是因为他用“奋斗”这个词，而不是“漂泊”或者是“混”。

刚过了天津，朋友就打来电话，问到哪了？拿起电话争分夺秒地汇报了一下旅程情况，就着急毛慌地挂断了，嘟嘟着：长途加漫游啊，这败家子。这个时候，小黄牙活蹦乱跳地笑起来：哥们，你太家家了，给！用我电话，随便打，给你朋友回过去！北京业务号，费用公司全报销。听此话，我感动的鼻青脸肿的，望着那个活佛菩萨心肠的小黄牙，我恨不能用十万火急的速度抢过他的手机，给我认识的人全打个遍，当他把手机拽我的时候，我做了一个高姿态的决定：不用。！

出了站口，看到朋友傻啦吧唧地站在一个站牌下，一副圆规式的招牌姿态，两片大墨镜压得他的鼻子显得畏畏缩缩的，半支烟很高调地翘起，此时此景，我开始怀疑北京的城管和交警的执行力，为什么不把他给我抓起来？

我这哥们叫吴昊，同营不同连的铁杆战友。别人都叫他昊哥，我却习惯叫他耗子。数十米之遥，只见他两步跨过来，一拳捣在我胸口：哇靠，脸上痘痘又少了几颗。这一拳疼得我咬牙切齿的，条件反射就是回敬一拳，打的耗子烟飞灰灭。他递给一张卡——地铁。俺的亲娘唻，俺可以做地铁了！耗子鄙视了我一眼，我们勾肩搭背地走进了地下站口————朋友的“地下”生活就从这里说起。

地铁就是这玩意啊，不是火车胜似火车，人来人往，门开门关，稍纵即逝。我似乎跟不上耗子的步伐，记得在部队上的时候，他的五公里远远被我拉好几圈。我们一线一线地换车，我算是体验到了刷卡的方便，地下的灯光无所事事地射出光芒，看着这一条条流行的群体，我倍感憋得慌，一个个有力无气的年轻人，匆匆又匆匆，唯恐赶不上下一线的地铁，拥挤着向前，一个个洁白的乳沟被挤得又深又长。他们似乎毫不在乎这样明目张胆的走光。男孩子更是可指可点，穿着花枝招展，五颜六色，像我哥们吴昊这样的纯爷们在此地倒算是稀有且面临灭绝的物种了，我给的耗子一个眼色：这男孩子真漂亮！耗子感叹万千地说道：我的友，不至于把你的老土展现的淋淋尽致吧!地铁呼啸一声，到站了。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的地下奔驰，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看着一个个伤神的小幽魂在阳光的照耀下开始涣散出鲜艳，我的心情也明朗了许多，随着耗子来到一座高楼下，我正感叹老战友的阔气，能住上这样高大的楼房，耗子笑的很淫荡，他指着通往地下室的一个入口说：请进！

我想抱着老战友大哭一场，开什么玩笑，地下室能住吗？地下室不就是类似车库或者堆放垃圾的库房吗？好比是被丢弃和遗忘的角落，这里没有阳光，没有人烟，没有交流，与世隔绝，我的友，你怎么能落魄到这种地步呢？耗子望着神魂颠倒的我，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一脚踢进了地下室，天呢？这下彻底被打到十八层地狱了，耗子咯咯地笑着：走走看，这里是世外桃源！

当转过一个圈时，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满目琳琅，墙上还挂着国画，墨字更能卓显出一种高档品位。不过也有一些不堪入目的景象，看那些奇异怪状的衣服，横七竖八地挂在楼道里，红色的胸罩，白色的内裤，我如数珍宝地鄙视着这些迎风招展的内衣族们，想着他们的夜生活似乎也是这般清晰可见？路过我们的女孩子三五成群，她们对耗子称兄道哥，对我却是明显的无视，气得我吹胡子瞪眼，到耗子的房子我想找个地方躺下休息一小会，但就是找不到可以容身的地方，满屋子的狼藉，远远超过了外面的那些内衣内裤们，我问耗子晚上我住哪？耗子指着一滩衣服说：不想睡那晚上就跟我走。

我们在王府井街吃罢饭，本来是说去天安门看降国旗的，耗子接了一个电话就改变了计划，我随着耗子上了一辆车，他对司机说，要先把我安顿到一个宾馆，然后再去酒吧。我一看时间还早，就强烈要求耗子带我一块去酒吧，司机回头看了我一眼，问耗子：这原生态的小弟是谁啊？耗子看我一脸的木然，就顺口搪塞道：老家的，战友！我们在“夜色”酒吧门口下车，酒吧内早已是灯火晃晃，酒色瞭眼，不过人却寥寥无几，在中间游走的几个好像是本吧的工作人员，几个服务生和保安而已，耗子给一个服务生耳语了几声，我和司机随服务生坐在指定的桌位上。后又上来果盘，饮料。看耗子忽忽悠悠地指指点点，忙的也算是没有间隙搭理我们。时间在烟雾缭绕的音乐中飞逝，刚过九点，酒吧的人就开始周转不开了，拥挤的屁股贴屁股，胸口靠胸口，音乐似乎也给力了太多，酒水开始在会场里乱飞，吵得我欲生欲死，耗子问我要不要离开，让司机送出去，我回绝了，我觉得这个花天酒地的世界和外面的那种酒肉横飞的社会截然不同，在这里至少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孔间，或者角落，可以随着这迷迷糊糊的迪极声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用迁就别人的臭脾气，也不用扮演虚假的角色，这里的确并不错，可以任意发挥，静一会处子，动一会脱兔，可以无视一切，又可以被一切无视，可以放松到一塌糊涂，也可以一塌糊地放松。耗子还是执意让我离开，司机也做出要送我出去的样子，我又回绝了。看着挺热闹，这时几个金丝长睫毛美女向耗子靠过来，扭扭捏捏，亲亲握握，搂搂抱抱，一会眉飞传情，一会打情骂俏，看得我眼花缭乱，只见耗子迎合的天衣无缝，闹得几个姑娘家嘻嘻哈哈，又是一个个兰花指，又是一句句讨厌，你好坏。我想笑，但音乐的魅力让我的面部肌肉无法受到我的控制，最后还是只能一杯杯地喝着红酒，一个女的似乎酒精过多，趴在耗子肩上指着我吱吱呜呜地说着什么，后来的几个女的也向我的座位上靠过来，手中的酒杯，灯光姗姗，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甜言蜜语，甜的有点腻，腻的有点让我招架不住，这时耗子领先一步挡住我对他们说：这小子是我弟弟，我最了解他了，他从小就性无能，不要搭理他。几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似乎着了魔一样，排山倒海地涌过来，此时此现状，吓得我魂飞魄散，是投降还是逃跑，似乎只有一线支援。这时候，耗子一胳臂抱住那几个女人的张牙舞爪，给司机一个眼色，司机拉上我一溜烟的功夫就没了，上了车，我的心跳还在加速，再加上酒精的强烈效果，那一夜，我睡的虚实交错。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会从这麽一个堂皇奢侈的真实中醒来，偌大的落地窗，莹白的地板，泛黄标榜的壁画，我在房间了走了一圈，确定是真的。这时候，桌子上的电话响了，是一个女服务员得声音：您好先生，一个叫吴昊的先生让我转达您，他在二楼餐厅等您。

耗子问我昨晚睡的咋样？我说反正比在新兵连是睡的舒服。

耗子就是耗子，行在地下，睡在地下，工作在底下。听到这话，耗子笑的很直接，我可以看得出他生活的很纯粹。

我在北京三天，第四天耗子送我到车站，说了一句让我感动的差点流鼻涕的话，他说：“在你包里我放了一瓶香水，那是我上次在酒吧亲手从赵薇那里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