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你笑容讽刺，看着我手忙脚乱。我今天忘记带语文书了，而语文老师又是一个老巫婆，只要有人忘带书本就一定会被处罚。
已经上课了，再去隔壁班借书时间也不够。我只能无措的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你那嘲讽的目光，额头的冷汗一滴一滴。
老师走了进来，环视教室一圈，然后定在我的身上：“你的书本呢？”
“忘，忘带了。”我小声的回答，头低得更低，因为我发现你眼神中带有了更多的戏谑。
“那你又不去隔壁班借？！”老巫婆生气了，瞪着我。我咬着下唇，“时间不够……”
“那你就不用上课了！”老巫婆冷冷道，“出去站着！还有谁没有带课本？！”
出乎我意料的，你居然也举起了手，笑容灿然。老巫婆突然变了脸色，无奈道：“你怎么又忘记带课本了？”
“昨晚复习太晚，忘记收拾了。”你一脸无辜，我诧异的看着你，因为我早上才看见你书包里有一本语文书。
老巫婆蹙眉，似乎不清楚该怎么处理时，你又举手了：“老师，我自愿受处罚。”我没有漏看你举手之前瞥了我的目光里带着满满的嗤笑。
“这，好吧，你就跟他一起出去站着吧，受不了的话就回来。”老师摇头，挥了挥手后走上讲台，开始讲新课。
我跟在你的身后，走出了教室。
一出教室，你那虚伪的笑容终于收了起来，笑带讽刺的看着我：“看看，这就是你与我的差距。”我低下头不语，站在太阳底下。
我很清楚，这个时候如果和你顶嘴，我将会受到报复。
你是我的弟弟。
亲生的，弟弟。
老师更加偏爱你，因为你优秀，你有礼貌。而我，却是个极端，虽说安分，但是成绩可以排到年级倒数，整个人阴沉沉的。
父母也偏爱你，每次家里少了什么东西，父母总会骂我，说我又偷拿东西，那是小偷行为。我想反驳，一开始我也反驳了，只是每次反驳都换了一次严打。
我很累。
“不说话？”你挑眉，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你比我高上半个头，“我给你权利不说话了吗？”
我依旧不语，你盯着我半响，笑开了：“既然如此，今天晚上你就别想睡觉了。”
我愣，变得慌张。
我真的很累。
只要白天惹怒了你，晚上我永远无法睡觉，伤口发疼，我怎么会睡得着。我咬牙，抬起头，想直视你，却又一次发现我比你矮的事实。
你的目光依旧带着嘲讽，我的直视变成了仰视，这让我本来就不强的气势又减弱了一半。
“我今晚不回去了。”你突然幽幽一笑，“我要与别人做好玩的事情。记得跟爸妈解释哦，如果让爸妈发现我做了什么，那你也别想逃。”
我睁大眼睛，我清楚你所说的好玩的事情。
你上次也玩了，却是在家里，却是在我的床上。
父母回来后，看见一个女人赤身睡在我的床上，而你早就不见踪影了，我又被严打了一顿，命都只剩下半条。
我鼓起勇气：“那你小心。”
你笑容灿然：“这是一定的，否则……”你嘴角勾起，“谁继续当你的好弟弟？”恶意地笑着。
我……很累，真的很累。
毕业后，我就一个人离开好了，离开那个永远也容不下我的家，离开这个生我养我的城市，离开你。
在这短短的几个月内，你又做了很多事情。
例如你把一个女人的肚子搞大了，却说是我做的，父母给了笔钱，让那个女人把胎打掉。再例如你打了隔壁班的班导，又与父母说是我做的，还与班导串通好。又例如，你将我……

打入了医院，养了整整一个月的伤。毕业了，我这烂成绩也不可能考上什么好学校，我回家收拾了一下行李，带上零钱，准备离开这个城市了。我很累，我真的很累。每天都要应付你的整蛊，每天都要看着你那讽刺的笑容入睡。我还记得，记得你十岁那年对我说的一句话……“哥，我喜欢你！”
结果我愕然了，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是兄弟之情。
转眼之间，我们都大了，当年的戏言或许你早就忘记了，但我依旧记得。
或许说，我是喜欢你的。
收拾好行李后，我走向车站。
其实我还没有想好要去哪个城市，只是想赶快离开这里。
一旦被发现，就逃不掉了。
我来到了另一个城市，开始了另一种生活。
我尽力让自己不再与以前一样的性格，连面貌都想办法改变。
因为我不想再见到你了，这样会勾起我心底的自卑。
可事情难料，在六年后，我又一次看见你，你就像凯旋的帝王一样，高高的睥睨着我，就像看待俘虏，我惊慌了。
我怕你认出我来。
但实际上，你也只是瞥了我一眼，然后搂着身边的女人离开罢了。
我突然厌恶自己的自作多情，就因为这件事情，我认为你早就把我给忘记了，忘记了那个被你欺辱了十几年的兄弟。
可回到家里，原来那只是我又一次的自作多情。
你嫌弃的看着我家门口，不悦道：“你就住在这个垃圾堆？”
我呆在原地，不知如何对应。
发展不应该是这样的，你应该彻底遗忘了我的存在，而不是一脸嫌弃的看着我的房间。
我像根木头一样将门给打开，你率先走了进去。
你的身材高大，因此一进入房间内，整个空间都变得狭隘。
我的鼻息之间都是你的气味，混杂着古龙水香味。
你就站在原地，看着我，然后挑起嘴角冷笑：“学会逃跑了？”
我咬紧下唇，不应答。三年足够让我拥有对抗你的勇气，尽管只有一点。
“逃了六年呢，”你状似怀念地笑笑，“不过爸妈也不怎么在意，因为我帮你压了下来。”你突然低头看着我，“你该如何报答我？”
我抬起头，与你直视。令人高兴的是，在六年内我的身高猛长，虽然依旧没有你高，但最起码缩小了距离，“我和你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是的，没有任何的关系。
我与你们的关系，顶多只是血缘关系罢了，但血缘关系又有多少个人能够看出来呢，如果一个人想隐藏起来，那就不会有人知道。
“六年不见，哥哥你的嘴硬了许多呢。”你低笑，伸手捏住我的脸，眼神阴冷，“不过尽管如此你也无法抹灭你是我哥哥的事实。”
我往后退一步，六年不见，你的气势也越来越强。好不容易抹掉的恐惧又一次在心底滋生。
你突然转移话题：“你还打算住在这里？”
“不然我住在哪里？”我苦道，我的学历不高，所以也混不到什么好工作，现在还有地方住已经是很好的了。
你不悦：“自然是与我住在一起，你可是我的哥哥。”
我一愣，然后慌忙拒绝：“不，不用了，这样子弟媳会抱怨的……”
“哈？”你好笑，“我什么时候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不再说话。
你打了个电话，让搬家公司的来把我的东西拿走，挂了电话后，对我说：“我一直在找你，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结婚。”
……找我，找我。
我苦笑：“又想像以前一样找我当你的替罪羔羊吗？”
“或许吧，”你笑容依旧灿然，“当我做错事了，哥哥你依旧是我的羔羊一号。”
我突然发现，我更累了。
逃了六年，等来的，又是我在你心底的身份：羔羊一号。
或许再这样下去，我唯一的解脱方式，就是自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