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若=诺》gl短篇古言

文/沐少空
阿哟问我恋爱是什么时，我才十五岁，翻遍了古籍告诉他，恋爱就是两人啪啪啪。
后来，阿哟将一个十岁的小宫女按倒在草丛中时，我才发觉事态的严重，语重心长地告诉他：“没有拜堂成亲的两人，是不能啪啪啪的。”
然后阿哟拉着那小宫女拜堂。
我觉得事情更严重，只好将此事禀报了兄长。
兄长那时正在早朝，我躲在帘子后头，看到他明显抽搐的嘴角，深觉这祸闯大了，毕竟祸害的是钧天的太子。
我还未来得及溜号，兄长眼角余光撇来，拉长了声音悠悠然说道：“大将军韩诺为我钧天立下赫赫战功，为表嘉奖，朕将言若公主赏给你。”
没错，我被赏去了大将军府，以一个丫头的身份。
阿哟来送我的时候，挂着两湾泪水，趴在担架上给抬了过来。他父皇用十藤鞭纠正了他‘恋爱就是拜堂然后啪啪啪’的思想。
他拉着我衣袖，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阿若，好疼。”
我抚了抚他肉滚滚的脸颊，“我也疼。”
他憋着泪水，“阿若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看了看天边第一抹暖阳，有些感概，“风萧萧兮易水寒……”
韩诺此人，嗜战，好战，能战。
据说他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个月是待在战场上，剩下的两月，是奔波在战场和朝廷之间。
将军府中没有夫人，一切都有老管家在打理。
好歹顶着公主的身份，虽是被以丫头的名义赏到将军府的，老管家还是将我毕恭毕敬地迎了进去，然后分给我一间略大的房子，“殿下若没别的吩咐，老奴先下去了。”
我叫住他，指了指身上一身丫头服，柔声道：“奴婢是来伺候将军的。”
老管家腿明显软了一下，颤巍巍回到：“将军入宫诉职，怕要黄昏时分，才能回来。”
黄昏，我准时在将军府门口候着，准备身体力行地告诉广大子民，如何尽职地做好一个丫头。
月下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我脑海中难得冒出这两句应景的诗，韩诺骑着高头大马迎面而来，然后与我擦肩而过。
我听见他这样和老管家说：“言若公主明日要来，你们将柴房收拾出来，请她入住。”
我看见老管家身子又颤了颤，大抵老了，经不起折腾。他往我这里瞟了瞟，“将军，言若公主好歹是千金之躯……”
韩诺说：“那就找一处比柴房更远的地方，只要，不让我看到她就成。”
老管家半屈着身，声音中带了哭腔，“将军，言若公主，已经到了。”
我掐了一丝笑，上前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福礼，柔柔道了声：“将军，奴婢是来伺候你的。”
韩诺从三级台阶上滚了下来。
韩诺此人，很好欺负，很乐意被欺负，很乐意被我欺负。
我和他之间的恩怨情仇，据兄长说，要追溯到我一周岁那会儿。
那会儿韩诺五岁，长得白白胖胖和阿哟有的一拼，因是老太师最宠爱的孙子，老太师又是钧天德高望重的人，韩诺当然很吃香。
那时我年少不知事，并不懂男女授受不亲的话，哭着闹着要韩诺抱。
他一抱我我就笑，然后往他身上撒尿。他一丢开我我就哭，哭的惊天地泣鬼神。
以至于从那以后，韩诺看见我就皱眉。
我五岁的时候，韩诺已经九岁，那时看他一把银枪舞的虎虎生威，但真了得。便用一个寿桃收买了父皇，一个寿桃收买了老太师，让韩诺成功成了我的老师。
韩诺是个好老师，为了更好地教导我，他为我量身订作了一把银枪。
我也是个好学生，每天吃饭睡觉都抱着那把银枪，甚至在父皇找我谈人生时，用枪戳坏了他下巴上本来很完美的白须。
本着师徒同心的原则，我很有良心地说是俸了师命，于是韩诺被他宝贝爷爷狠狠抽了三鞭子。
那之后，韩诺始终与我保持着三尺远的距离。
十二岁时，我带着六岁的阿哟去给老太师拜寿，老太师很走心地将我们两孩子托付给了韩诺，虽然说我已经多次强调不用。

那个时候，我于韩诺，已经比鸩毒可怖。他不敢不听爷爷的话，因此抱着一把长枪跟在我们后方三尺外，简直不能再帅。
阿哟很调皮，我很不安分，这样的两个人凑在一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会有事情发生。
可惜韩诺不是个明眼人，一直到我和阿哟烧了整条街的铺子，并且被围困在火圈里时，他才反应过来。
说起来当年他也是傻，就那么冲进火圈来，一手拎一个，硬生生把我和阿哟从火圈中拎了出来。虽然我手臂上至今还留了个碗口大小的疤，虽然阿哟额头上还有一个浅痕，但父皇和老太师都很大气地没有治韩诺的保护不周的罪。
因为韩诺为了护着我们，后背被灼伤了，在床上趴了三个月。
从那之后，韩诺看见我拔腿就跑。
就在我绞尽脑汁企图从过去的点滴中找出我能好好伺候韩诺的证据这个空档，他已经很镇定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很镇定地朝我作揖行礼，很镇定地唤了一声：“公主。”
他都这么大方，我肯定不能斤斤计较，忙上前托着他的手，话还没说出口，他已经往后退了两步，很成功地躲过了我向他伸出的表示友好的手。
我觉得吧，韩诺有病，得治。
为了给韩诺治病，我主动做了他的贴身女侍。
所谓的贴身女侍，就是他读书我在一旁坐着，他舞剑我在一旁坐着，他会客我在一旁坐着，他讨论军事时……我在门外蹲着……
老管家才从里头俸了茶出来，我正百无聊奈地吹着头发玩，他抱着托盘上来，身子仍旧有些颤抖，“将军与各位将士商量的都是军中机密，还请公主多多包涵。”
我仍旧百无聊奈地吹着头发，从小到大，韩诺一直是闷葫芦，就算被我‘照顾’的再彻底，他也仅仅转身离开，从没骂过我。
然而刚才，他当着军中十三名将士的面，将我从里头轰了出来。其实我觉得我脾气还挺好的，偶尔发发脾气也是因为觉得既然身为公主，就该有些公主脾气的。
“老头，本宫想喝酒。”
酒是好东西，尤其是窖藏两百年的女儿红，我能喝小半坛。
阿哟拎着一坛上贡的女儿红从将军府后院的狗洞钻进来时，我终于觉得从前带这小子喝酒被兄长关三个月是值得的了。
“阿若，你是不是又闯祸了？”阿哟把坛子递给我，他屁股还没好全，就跪坐在草丛中。
我晃了晃，只得小半坛。
阿哟说：“我怕你喝多了耍酒疯，到时候把我供出去。”他说着还可怜兮兮地摸了摸自己屁股，显然兄长那十藤鞭下手不轻。
抱着聊胜于无的心态，我干了那小半坛酒，然后看见阿哟在我面前摇头晃脑，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老晃做什么？”
阿哟抱起那酒坛子看了看，“啊，这个是烧刀子。”
朦胧月色中，我看到韩诺的脸并不朦胧，带着一贯的寒气。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再掐一把，然后再舔一口，“味道真好。”
我完全清醒过来时，已是第二日黄昏，第一眼看到的是阿哟。
“你不回去，不怕你爹抽你？”
阿哟却扑上来，两眼放着狼光，“阿若你和韩诺拜堂了吗？”
我一巴掌拍他屁股上，“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
“但是你昨晚和韩诺啪啪啪了。”阿哟表示疑惑又很肯定地说。
我脑袋有三秒当机的时间，然后呵了他一脸口水，指了指门边，“出门右拐不送。”
阿哟起身，“就在后院的草丛里。”
我呵呵一笑。
阿哟往前走了三步，又回头说：“整个将军府都惊动了。”
我呵呵呵一笑。
阿哟往前挪了一步，“老太师也看到了。”
我呵呵呵呵一笑。
阿哟贴在门上，皱了皱眉，经过一番纠结后，又继续说：“父皇来寻我，也看到了……”
不等阿哟把话说完，我正色道：“去帮我找把锋利的刀来。”
阿哟不愧是我一手拉扯大的，上前来就死死勒着我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不要想不开啊，虽然这事儿挺丢脸的，但你做了那么多丢脸的事都顽强地长这么大了，脸面这东西早就没了。”

我一把将阿哟拎起来，急喘两口气，“我该去劈柴了。”
阿哟表示对我的反应感到很奇怪，“你不寻死？”
“为什么要寻死？”我觉得阿哟的思维愈发的奇妙了，有些难以揣测。
“但是你说过，没拜堂的两人啪啪啪之后，要么死一人要么死两人，反正总要有人死的。”阿哟再次表示疑惑。
我挑挑眉头，“难道你不觉得，韩诺死就够了么？”
下。
半个时辰后，我从有幸全程目睹我和韩诺‘啪啪啪’这件事的小书童口中，得知了和阿哟所理解的完全不同的版本。
事实上，昨晚我敏酊大醉后，揪着韩诺那张唯一可取的脸胡乱舔了一通后，他就跟中毒似的倒在地上了，而我理所当然跟着倒下去，吐了一地后，理所当然埋头就睡。
韩诺可能觉得我太重了，挣扎着要把我拉起来，但在老太师和兄长眼中，显然别有一番风味……
我还没表示对韩诺的嘲讽，兄长的圣旨来了。
圣旨大概的意思是，昨晚我那仙逝的父皇托梦给皇兄，说我老大不小了还没嫁人，显然是兄长对我的关爱不够。于是兄长醒来后，觉得确实是对我的关爱不够，更觉得韩诺从小到大对我的关爱挺多的，比他还多，所以就把我嫁给韩诺，让韩诺代替他来关爱我。
圣旨的最后，他还特意强调，这是父皇的意思，我若是不能高高兴兴嫁给韩诺，他老人家会从九泉之下爬上来找我谈人生的。
我抱着圣旨努力想了想，父皇死了三年，兄长忙登基忙立后忙教导阿哟，但真没多少时间关爱我。
但这三年来，韩诺立志于投身报国立威于手中银枪，我唯一见他一次是无意撞上他入宫诉职，那时候他一身银甲闪瞎我眼，愣是没把他认出来。
如此一番对比，我觉得还是兄长对我的关爱多一点，至少他还时不时教训我一顿企图把我从他所谓的歪道上拉回所谓的正途。
阿哟招手在我眼前晃晃，“姑姑？”
我觉得姑姑这个词用在我身上太掉档次又老气横秋，每次阿哟这么一叫，我就没法专心，一不能专心，轻则摔了他重则我们两一起摔。
所以阿哟也很嫌弃姑姑这个称呼，他觉得我这么聪明绝顶年轻貌美，‘姑姑’这个词但真是太掉档次又老气横秋，坚决唤我阿哟。
一般他唤我姑姑，就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将圣旨拢在袖中，眯了眯眼，“小子，被你父皇欺负了这么久，姑姑带你去报仇。”
阿哟表示很为难，在迂腐的老夫子日渐影响下，他大概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什么叫君命不可违。他揪着我袖子表示，“韩将军很好，还教我枪法。”
“咦~”我拖了个长音。
阿哟又说：“每次总给我带糖。”
“咦~”我的音又拖长了些。
阿哟又说：“他上树捉鸟从来不用爬，他教训人也很有气势，他手下有一群好兵，他还能帮父皇打战并且打胜战……”
我掏掏耳朵捏捏拳头，终于让阿哟把剩下的话噎回了肚子。
这件事我觉得兄长做的很不道德，他不能因为我舔了韩诺几口，就要我对韩诺负责，还搬出父皇来吓唬我，天底下哪个兄长做到他这么没兄长情味的？
我觉得阿哟也很不道德，想当年我带着他爬树整人偷吃偷喝偷溜偷玩他可是把我捧得天上有底下无的，转眼间就转了舵。
我觉得最不道德的，到底还是韩诺。一个没注意，竟然渗透的这么深，还把一直对我忠心耿耿的阿哟都拐走了，绝对不能忍。
我一个人冲到兄长跟前，发表了以上观点，并且痛诉韩诺收买阿哟带坏阿哟的行迹，最后表示坚决不嫁，就算父皇来找我，大不了和他一起去了，他给我的关爱才是最多的。
兄长并没有炸毛，他连眼都没眨一下，然后示意我后头。
我转头，看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韩诺。他手里牵着的，正是被他成功收买的阿哟。
我立即痛心疾首地表示，阿哟是个可耻的叛徒，韩诺更是个可恨的叛徒。

兄长则表示，他还有折子要批阅，让我们自己事自己解决，临走还把阿哟拎走，问问他最近枪法学的怎么样了。
然后我和韩诺大眼瞪小眼，瞪了许久，他问：“作弄我很有意思？”
“不是。”我摇摇头，“是非常有意思。”
韩诺转身就走了。
兄长并没有将我的态度放在心上，宣布了我和韩诺的成亲的日子，来年开春。
我搬回了皇宫，夏天很漫长，秋天很漫长，冬天也很漫长，我觉得在这三个漫长中，我绝对能缠的兄长撤销旨意。
后来想了想，觉得他一国之君，要忙天下人的事，我不能这么为难他，就想在这三个漫长中，总能整的韩诺受不了我，然后主动去和兄长退婚。
他可是我国的大将军，立过赫赫战功，在兄长面前，应该比我有分量。
阿哟对我的计划提出了疑问，“阿若，为什么你不直接和韩诺说，让他退婚啊？”
我觉得这是个很有建设性的问题，一语中的。
于是我准备了一番激昂陈词来到将军府，准备让韩诺去找兄长退婚，但韩诺已经领兵出征。
老管家告诉我，他才离开没多久，大概这个时候追上去，能在城门口截住他。
我在城门口截住韩诺，他仍旧一身银甲，闪闪发光，立在三军之前，不可一世。
韩诺将一把短枪放我手里，我认得出，这是当年我戳了父皇胡子的那一把，他说有时候他宁愿是这把枪。
我表示安慰地用短枪拍拍他肩头，“你确实是我国最好的一把枪。”
他又说：“你果然还是笨。”
我真想揍他。
他说：“等我，最多三月，一定回来。”
我想了想，三个月也不算久，姑且就挂着婚约对我也没多大损失，“那成，我等你三月，回来就用你的战功，去找皇兄退婚，他一定会答应你的。”
韩诺从马上栽了下去。
我把三月等成了三年，韩诺终究没有找兄长退婚。
但凡我提的要求，他当时表示很嫌弃，但过后还是照办了。
三月之期，是他唯一给我的承诺，却到底，没实现这个承诺。
一身素缟我穿了三年，一个灵位我守了三年，才发现，原来我的人生，可以如此安静，安静的，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自己。
还有那些数不尽的回忆。
国已定，民已安，兄长有了空闲，就和我说说话。
周岁那会儿，我封号还没拟定，父皇为了显对老太师的尊敬，便将这事交给了他。老太师又为了显对孙子的宠爱，将这事扔给了韩诺。
五岁的韩诺抱着我，只说了一个诺字。
老太师觉得这个字极妙，因韩诺的诺，便是他给的。
父皇觉得公主的封号得两个字才恰当，于是将诺字拆开，便有了我的封号——言若。
那个时候，韩诺抱着我笑个不停，说：“言若等于诺。”
自那以后，在所有人眼中，我和韩诺的婚事，是早就注定了的。
阿哟也来看看我，没有跟着我混，他安定了不少，成了大臣眼中合格的太子。
阿哟说，韩诺在教他枪法时，总说姑姑比他厉害。
阿哟说，醉酒那夜韩诺将我抱回房间，我揪着他袖子问他喜不喜欢我，要不要娶我，韩诺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去和兄长提了婚事。
我示意他不用再说了，现在说这些，早就没意思了。
韩诺此人，太傻太笨太没情趣。
韩诺此人，我很讨厌。
韩诺此人……
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