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有所起，爱如知鱼

在温林算不上平凡的人生中（废话，黑道头头的人生能平凡么），与莫立的相遇绝对算得上是一件可以改变人生的大事，当时的温林并不清楚，可是依然牢牢记住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那是个晴朗的周末，温林和往常一样坐着公交回温家，17岁的温林就读于A市的一间贵族男子学校，每个双休日回家和家人团聚。那一天和以往的任何一个礼拜六一样，温林从宿舍出发时，手里拿着一本哲学书。
四月的街头不知名的树在开花，从街头一直开到视野尽头，城市仿佛被一簇簇粉色的云彩笼罩，温林看着飘进车窗里的粉色花瓣，真是好季节！
下车，走进温家，一路上都是问好的人，温林一一含笑致意，老远看见卫莉几人在一起咬耳朵谈论着什么，温林走过去问道：“在聊什么？”
卫莉这个女土匪难得露出一点女人的花痴，巴拉巴拉说道：“少爷你知道吗？我们这又要多一个超级可爱的小正太，他和他妈妈一起过来的，他妈妈也是个大美人耶！你不知道那小鬼有多么可爱，他的眼睛巴拉巴拉……”
具体情形他已经知道了，不过，她就不能少说点废话，下回要是逮到卫莉犯错，就让她多写两万字检讨，温林心里默默想到。
没有再理会她，直接走人了，阳光还是那样的明媚，温林顺着走廊慢吞吞地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光，在会客厅外面的花园外，温林看见了卫莉口中的可爱正太。
可能是距离太远，他看上去好小，一个人蹲在草丛边不知道在玩着什么。这样的一个小男孩让他记起小时候的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院子中间做游戏。
温林收回目光，在岔道口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向小莫立走过去，男孩正在用草编动物，觉察到身后有人在看他，小莫立回过头，一双黑漉漉的眼睛有些惶恐地看着温林，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温林，那模样就像一只站在食肉动物面前瑟瑟发抖的小白兔。
温林自己都没有发现嘴角带上了两分笑容，开口说道：“自己留着吧，我已经过了玩这东西的年纪。”
走远了还感受得到男孩黏在他后背的目光，你这到底是害怕我，还是舍不得我？温林好笑的回过头，男孩一看到他的脸就愣住了，过了许久都没有回过神，这样的表情温林十分受用。
也许养这样一只小白兔在身边也不错……温林心情愉悦地想到。
再次见到莫立是第二天，人被王伯领着走进温林独立的庭院，温林正在浇花，老远就看见那个矮小的身影抱着一个大大的枕头，被子王伯抱着。
王伯走到温林面前问了一声好，就带着莫立去他的房间，温林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头疼地想到把他要过来伺候他真的对吗？莫立都没有他抱着的枕头大，恐怕连自己都需要别人照顾吧！
温林摇摇头，算了，人都来了，就当养在身边。周一一大早去上课，就彻底忘记了院子里还多了一个五岁的小男孩。
主人不在，院子里的杂事又有其他人打理，所以莫立就一个人在院子里做游戏，不敢跑出去找母亲，虽然母亲就住在旁边的另一个庭院里。房间也不敢乱进，在庭院中间的花园一花一草都被莫立熟悉后，他开始在走廊绕了一圈又一圈，在自己熟悉走廊每一寸雕花之前，温林终于回来了。
看到莫立，温林似乎比他还要惊讶，莫立有些不知所措，温林走过来摸摸他的脑袋，这才让他安心下来。
温林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小男孩仰着脖子看着走廊上的雕花，觉察到有人进来，男孩回过头，如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纯净地像映着天空的湖水。
温林愣住了，他真的忘记了这个男孩，他喜欢清净，院子里就只住着自己一人，平日里除了负责清理的下人，这里不会有人进来，他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这儿？
心里的某一处悄悄坍塌，温林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那么夜里他一个人睡就不害怕吗？

第二天早上，他就得到了答案，早起准备出去锻炼的他，在门口发现一团小小的身体，像猫一样蜷缩在拐角，身下一编草席，拖不动被子，只好裹着压脚毯子，露出来的小脸被冻得通红。
温林叹息了一声，连人带毯子一起，抱回了莫立的房间，还在睡梦中莫立下意识地用脸蹭蹭温林的温暖胸膛，温林看了看他的脸，将他轻轻放回床上，盖好被子，看着他像小猫一样安静的睡着，温林总算了解卫莉为什么提到他会眼冒泡泡了。
真的是挺可爱。
第三天将好是周一，温林早起去上课，出门时，下意识地用眼睛扫了一下周围，嗯，今天没有睡在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沿着门口的走廊慢慢绕到屋子的拐角，看到拐角睡下的人后，温林心里直叹息，他怎么又在外面睡下了，伸手要去抱他，手指在莫立几公分的上方停下，天气凉了，他自然就不会在外面睡下。
想着温林转身头也不会地走开。
傍晚下课的时候，收拾好东西，同宿舍又同一个班级的好友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走，我们去哪里吃饭？昨天那家挺不错，不如……”
温林看了看窗外火一般的云彩，打断好友的话，“不了，我今天回家去。”
为什么要回去，坐在公交车上，温林托着下巴思考。
傍晚的晚霞温柔地撒在枝头拥挤的花团。公交车穿过低矮逼仄的街道，车顶蹭过花树，洋洋洒洒地下起了花瓣雨，花瓣四处飘落，街道，屋顶，摩托车，树下散步的大狗和它的主人身上，也落入了温林记忆深处的那个家，五岁之前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地方，他仿佛又看见自己一个人蹲在开花的树下，风吹过来时，花瓣落了他一身，然后那个自己渐渐地和莫立的身影重叠，如同听见什么动静，男孩转过头，露出一双如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
如果今天不回去，他大概，又是一个人吧！
温林下了车，带着他回来的车子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如他一样，载着许多归家的人们回到家的港湾。
一进门，温家人们对少爷的突然归家都有些愕然，卫莉眼神闪烁小心翼翼地询问：“少爷怎么回来了？是不是遇上什么事？”
温林反问道：“我不能回来吗？”
卫莉在身后嘀咕：“平日里也没有回来，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林妈倒是很高兴：“回来就好，食堂里的饭哪有家里做的好吃！赶快叫厨子再添两道少爷喜欢的菜。”
王伯开口问道：“老爷也在家，是否请夫人……”
“你安排就好！”
回到院子这一路上都鸡飞狗跳，这真是不爱蹲家的温少爷的悲哀。温林走进庭院就看见莫立抱着比他还高的扫帚在扫地，看见温少爷突然归来，有些不知所措，“温少爷……”
温林又开口说道：“吃饭了吗？”
“还没有……”
“和我一起出去吃。”温林向他伸出了手，莫立的手迟疑地伸向他，在快要触上少爷指尖的时候，又突然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温林耐心地看着他，男孩对上他的眼，少爷的眼神温和坚定，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莫立鼓起勇气牵住了温林伸过的手。
温林牵着莫立的手，一点点消失在庭院四月的花雨前。
由自己的境遇而对他人的境遇感同身受，以怜惜自己的心来怜惜他人，这就是他们感情最初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