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与鱼

文/苍梧夫人

有余姓一书生，其双亲早殁，孑然一身。好丹青，有小成，乃因墨画易以为生。
一日，书生洗掇台砚，见一墨画覆于竹简上。近前，乃前日所作画也。间有红鲤一尾，其色或浓或淡，着笔得宜。鱼尾处透澈灵动 ，栩栩如生。红鲤一侧，有细石青苔，毛苇杂植。苇絮飘忽，似迎风而立。忽风起，急雨暴戾而至。书生忽见画中红鲤鱼鳍一挥，其余苇植亦皆随风而摆。书生竟以为劳甚，遂抬手揉面。复观之，乃大惊。红鲤空于画卷，唯有细石青苔、毛苇杂植余其间。
书生深恐其妖，遂大步而出。
未视泥路，于是扑面而倒。此时有声起，谓曰：“吾乃灵兽焉耆，历尘劫，困于纸上。尔乃文曲星转世，身负灵力，以墨笔为器，塑吾鱼形。鱼见风则喜，遇雨而灵，于是得生机。尔既与我有再造恩，吾可许尔一愿。如此，尔欲何也？” 书生惊恐过甚，业已呆滞。待回神，乃见一簇红光悬于水缸之上。于是撑腿后退数步，问曰：“你所言可真？”
鱼曰：“自然作真。莫敢诳言！”
问曰：“可使我父我母复生乎？ ”
鱼答：“起死回生乃逆天命也。不可！”
又问：“可使长寿与我否？”
鱼答：“寿数之得皆天而定，亦不可强求！”
书生起身，扬指怒曰：“言之灵兽，擅何可得？！”
鱼曰：“天命不可改。然尔乃文曲星转世，富贵或可期，名望或可求。”
书生冷笑一声：“富贵使人处优，却难保康寿；声望不过云烟，实不能果腹，求来何用？”
鱼答：“富贵使尔养尊，可得益寿；声望或如云烟，却能耀祖。”
书生摇头不以为然：“寿于活人有益，名于死者何用？”
鱼连笑数声，乃道：“既已个中参透，何必汲汲于仕途？”
书生太息：“若无我作前车，世人皆迷梦不止，焉能以之为鉴耳？”
未待鱼复言，书生又道：“世人皆做学问，能识文断字，出口华章，其意诚在谨庠序教，申以孝悌乎？不过追名逐利，货与帝王。世人皆有文曲之命，而少文曲之心，所行之步未及十里，所虑之事无出百桩。我纵有文曲之命，也无兼济苍生之心，不若守于方寸，教以德化。”
鱼叹曰：“汝有大公之心！”
书生不复言，乃素然一笑。
待悸动，乃知美梦已醒，遂将未完之画着以浓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