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妞(肚兜歌衍)

　　「弯弯的月儿小小的船」
　　
　　「小小的船儿两头尖」
　　
　　「宝宝躺在船上安眠」
　　
　　「阿娘坐在前头摇船」
　　
　　傻妞坐在草垛上，双腿屈起环抱着，仰着小脸望着紫黑的夜空。黑糊糊的夜空挂着一轮弯月，浅黄的月光照亮了一小块儿天空。乡村的夏夜总是那么凉爽，徐徐微风吹起傻妞小辫子下的头发，黑魆魆的农田上麦苗微微点头。
　　
　　“妞妞，妞妞，回家了。”
　　
　　傻妞看见月亮被一朵云遮住，耷拉下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腿。阿娘的声音从小小的平房中传出，傻妞听了一骨碌从草垛上爬下，小跑着回阿娘身边。
　　
　　「阿娘，阿娘，你怎么还不睡呀？」
　　
　　傻妞跑回平房，见阿娘在煤油灯昏暗的灯光下捏着绣花针在枕巾上绣花。傻妞生来就比别的小孩傻，到了十六还没学会说话。可又生得可怜，投胎在了穷人家。阿爹在她出生后没几年就去了，她跟着阿娘，阿娘去集市上卖绣品，她就坐在阿娘身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阿娘去地里干活，她就坐在草垛上看着阿娘插秧。
　　
　　「阿娘，阿娘，你在忙什么呀？」
　　
　　傻妞不知道阿娘为了养活母女二人吃了多少苦，她看着阿娘每天晚上坐在煤油灯昏暗的灯光下拿着细细的针在漂亮的帕子上绣花，却不知道阿娘在做什么。她只知道，阿娘的手很巧，什么都会，可以把一团乱糟糟的线变成一朵漂亮的花，可以把苦涩的菜变成美味佳肴，可以把破布做成漂亮的衣裳。
　　
　　「阿娘，阿娘，傻妞可以帮你吗？」
　　
　　阿娘从未嫌过傻妞没用，不似别家姑娘会做女红会说话。傻妞不会说话，但那双清澈的眸子将她想说的尽数告知阿娘。看见别家小姑娘穿着花裙子，阿娘就会用省下来的布为傻妞做最漂亮的裙子，看见别的小姑娘扎花头绳，阿娘就会给傻妞编漂亮的头绳。
　　
　　傻妞十六了，阿娘老了。原本乌黑的头发中夹杂了几丝银发，饱满的脸上出现深深的皱纹，是时光留下的痕迹。阿娘的手上满是老茧，是为了养家磨的。
　　
　　在农村，女孩儿十六就该出嫁了，可因为傻妞太傻，不会说话，没有一个男孩儿喜欢她，没人向阿娘提亲。没有一个男孩儿愿意娶傻妞。
　　
　　「阿娘，阿娘，傻妞喜欢他。」
　　
　　有个迷路男孩儿经过傻妞家的平房又累又渴，便敲门讨杯水喝。傻妞出来开门，听见男孩儿的请求把他迎进家门，给他一杯凉茶和一个饼子。男孩儿问她往隔壁村的路，傻妞熟悉村子，却不会说话。她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用水在桌上画出一幅图。
　　
　　男孩儿走了，傻妞还是坐在家里，看着阿娘绣花，跟着阿娘去集市上卖绣品。
　　
　　几天后，男孩儿来到傻妞家，带着彩礼上门提亲。他喜欢这个活泼的女孩儿，虽然有点傻，但比其他不傻的小姑娘善良。他承诺会照顾傻妞一辈子，替阿爹阿娘好好照顾善良的傻姑娘。
　　
　　「阿娘，阿娘，傻妞要成亲了。」
　　
　　阿娘见小伙子憨厚老实，真心喜欢傻妞，傻妞也喜欢这个男孩儿便答应了。当晚，阿娘拿出珍藏了大半辈子的红绸，为傻妞缝嫁衣。这红绸，是阿娘的嫁妆，珍藏了大半辈子，如今给傻妞用上了。可家里缺 五彩线，绣不了凤凰。正值秋天，地里活儿重，阿娘没空去集市上买。
　　
　　“妞妞，妞妞，你明天去集市上买五彩线好不好。”
　　
　　「好啊好啊，傻妞认得五彩线。」
　　
　　傻妞乖乖点头，她晓得去集市的路，认得五彩线与丝线铺子。阿娘教她躲避车辆，教了她许多，傻妞全部记住了。第二天一早，傻妞便出去买五彩线，阿娘在田里干活，从早干到晚。
　　

　　阿娘做完活已经是傍晚，急急忙忙赶回家做饭，唯恐饿着傻妞。可她回到家，没有看见一个人，没有傻妞，傻妞还没有回来。一个乡亲见傻妞家的门开了，拿着两卷沾了血的五彩线送到阿娘手中，摇摇头，叹着气离开了。
　　
　　“傻妞，傻妞，你怎么还不回家呀，阿娘想你了。”
　　
　　阿娘当夜没有吃饭，没有合眼，拿着绣花针在昏暗的灯光下为傻妞做嫁衣，绣五彩凤凰。针戳在那生了老茧的手上出了血，可阿娘没感觉，将血缝进了漂亮的凤凰。丝线上，是傻妞的血，红绸里，是阿娘的血。天亮了，阿娘，也笑了。
　　
　　「天亮了，嫁衣做完了……」
　　
　　「天亮了，女儿该回家了……」
　　
　　「弯弯的月儿小小的船」
　　
　　「小小的船儿两头尖」
　　
　　「我坐在船上往外看」
　　
　　「只看见闪闪的星星蓝蓝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