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罪如恶魔

月祭的漫漫黄沙下，有着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从山丘上看，广袤的沙漠星星点点地分布着几口枯井。狂风席卷着黄沙抽打着脸颊，在身后的土地上划下深深的痕，掠起的黄沙掩盖了略微露显的腐骨。倏地一声，残破不堪的房屋终于受不了煎熬而坍塌。
被称为“死亡之漠”的这里，曾经也是一片繁荣，如今却让无数人避而远之。也有不怕死的或自认为灵力高深的前来探险，却只留下了累累白骨，不管活着是多么的辉煌，都化为一缕流空，被秃鹰啃食。
大概，这才是一生最悲哀的事。
显然被眼前的荒芜感染，蓝衣少女蹙了蹙眉，脚步却没有停下。
行走了漫长的路程，她的唿吸却没有丝毫的紊乱，甚至连发丝也未被吹起，衣裳更是完好如初。
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厌恶。她想。
虽然大漠气候恶劣，但是依然有个小部族居住在这里。部族世世代代靠着唯一一条小溪活着，或许是因为荒漠无人，部族反对外来者。即使是地位最崇高的人，也不会受到热情的招待，甚至会与族人兵刃相向。部族的统领者是禅让制，这就导致在看似平静的生活下波涛四起。
蓝衣少女的目的就在那里。
果然，还未踏入境内，就被族人狠狠地盯着，有的拿起了铲子，随时准备赶走眼前这个陌生人。
他们住的都是土木房子，四围牢牢地钉在地上，只是如此还不足以抵御风沙，在每个房子上都有一个结界，可惜使用结界的人灵力太低，结界效果很小。族人每个都被晒得黑黑的，衣衫褴褛。由于缺少水源，很少沐浴，身上飘着淡淡臭味。
蓝衣少女脸色不变，但眼睛里露出些许憎恶。
还是赶紧办事吧。
于是，她问：“你们族长在哪儿？”
那些人本来就对外来人没什么好感，如今看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都愤怒地冲上去，企图赶走这个入侵者。
然而，仿佛被某种力量阻隔住，所有人都停下来，面露痛苦之色。
“你们族长在哪儿？”
蓝衣少女再问了一遍。
经过刚才的交手，知道了对方的强大，已不是自己能应付的。他们相互看看，带点窘色，不知如何是好。
等了一会，终于有个人走出来说：“我带你去。”
蓝衣少女点点头，默默跟上他的步伐。
族长白发苍苍，身着宽大的黑色便服，身材肥胖。见来人，大喊：“谁让你进来的？赶快滚！”傲慢的语气让人很不舒服。“还没走，他妈的。非要我踢你才会滚是不是……还不赶紧滚，否则死无全尸……”带路的那人一听这话，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怎么还有一个……”族长感到还有一人，立马转身，打算破口大骂。
然而，就在他看见蓝衣少女的一瞬间怔住了。他的脸色立马变成死灰色，惊讶地看着她一模一样的紫眸。
“好久不见了。”仿佛察觉到他的注视，蓝衣少女意味深长地说，“看样子您还过的不错。”
族长很快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着蓝衣少女。过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你长大了，变强了。”与方才的傲慢不同，族长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改之前的疯狂。
蓝衣少女没有回答，静静地找了座位坐下。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所以我一直在等。你从小就是一个好强的孩子，比我们家族任何一个人都高傲，很多人都远离你，因为你从不听人安排，在他们眼中你只怕是个长得绝世而已的普通人。只有我知道，你一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你有权利差遣我们。”他顿了一下，突然很骄傲地说，“因为你是神与魔的孩子啊。”
“不过同时继承神魔对那时的你过于强大了，也可以算作我的自私吧，私下封印了你的魔之力，让你作为一个普通继承者生活，可还是掩盖不住你独特的气质。成年后的你变化真的很大呢。那么……”
族长猛然睁开双眼。
“你现在还恨我吗？”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在幻花城有一座学院，那是专供贵族子女学习的地方，而我的记忆也是从这里开始。
那是个只有灰色记忆的地方。
“看，她就是无能的公主呢……”
我突然停住脚，近乎冷漠地听着，然后，等她们看见自己，捂着嘴躲开，才继续向前走。是的，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习惯等别人说完，习惯等别人躲开，习惯了她们的冷嘲热讽。纵使不服，又能怎么样？我只是个没有灵力，至今都无法使用法术的惹人嫌的公主。明明无能却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不就是长得漂亮一点就可以为所欲为？想必她们是这样想的。
所以，我没有朋友。
所以，我不相信友谊。
所以，我始终都是一个人。
一个无能为力的人。
在这个学院里，我唯一说话的对象就是我的导师——奥兹。学院每个人都敬重奥兹导师，所以，见到老师教我，充满黑暗的罪恶之眼便会开启。仿佛在说：“教这个讨厌的公主，奥兹导师真可怜。为什么不教我呢？”
他是一个温柔的人，说的话宛如春风般拂过，给人以温暖。他会笑着对我说：“呐，又错了。”然后耐心地重复一遍。此时，幸福就会在空气中弥漫。他的紫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温馨带着笑意的眼睛直直种入我的心里。这便是我简单的幸福。
可是……
——————————————————————————————————————
冲天的火光骤然而起，仅仅一刻，这个简陋的村庄就被燃烧殆尽。
企图获救的村民徒劳地唿喊，竭尽全力地从火海中爬出，空气里蔓延着烧焦尸体的味道。
蓝衣少女没有去救他们，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危险。
就在刚才，她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从而得到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魔之力。
但是，她没有像普通人一样疯狂得笑着，直到面目扭曲。
只是默默地看着，看不出任何表情。
——————————————————————————————————————
清楚的记得，就在一个晚上，我从梦中惊醒。
摸索着朝奥兹导师的房间走去，这是只有我才有的特权。
黑暗一片，微弱的灯光若隐若现。
诶？怎么有两个人？
从门缝中，我看到两个模煳的身影。
“真是的，我受不了了，那个公主一点天赋也没有……”
这个声音是……老师……
我不敢相信，那么亲切的老师居然……
“忍着点，那个人再怎么说我们都惹不起。只要你夺得她的信任，那么整个南疆就都是我们的了……”
两个人猛然笑起来，我都能想象到，他们扭曲而丑陋的面孔。
愤怒从体内涌现，然后，一股冰冷的气息回荡在身体里，刺激着我的血液。
我默不作声地回去了。
果然，所有人都是不可相信的。
就在第二天，老师的尸体被吊挂在屋檐上。
他的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的血液沿着瓦滴下，染红了整个青石路。他的喉咙上清晰地显现出一条血痕，整齐地切下，及其细小的伤口因为喷出的血液迅速扩张。就像吸血鬼吸食血液的裂齿。
他的死轰动了南疆，许多人在议论是谁杀了最强的导师。甚至出动了圣骑士团。只是，在搜索了几天后突然宣布他是自杀而停手。
这也是我料到的。
背叛的棋子不能留下，现在你能看到你想要的南疆全景不是吗？我的老师。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发现了神之力。我那最高贵的血统在沉睡之后突然迸发。在别人的惊讶下，我成了最有天赋的学生。
只是，他们不知道，在我心里，那颗黑暗的种子早已种下。
解除它的唯一方法，就是魔之力。
——————————————————————————————————————
火，依旧蔓延。
混乱中，不知谁问了一句“你是谁？”
蓝衣少女面色不变，转身而走。
她留下了一句答语，在死亡的阵地里清脆地回响。

“请你记住，我是幻雪的灵主，冰雨雪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