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阑珊》第十章 中毒

马车兜兜转转了大半个凤都，等来到慈恩宫时，早已过了吃午饭的时辰了。
“娘娘，太子殿下和江医师到了。”身着粉红色宫装的婢女轻轻地扣了扣慈恩宫正殿的大门，态度恭敬地禀报道。
“让他们进来吧！”
伴随着一道清和却不失威严的女音响起，慈恩宫正殿的大门也随之被徐徐的打开，首先迎面扑来的便是满室的芙蓉花香，清而不腻，淡而不浓；隔着烟雾缭绕的青烟望去，但见一身着黄色宫装的中年美妇安然的坐在榻前，满头如瀑的发丝尽数向上拢起，唯留下两行流苏飘逸的顺耳前而下；绾的丝毫不显凌乱的发髻上稳稳地盘着一个金黄色的凤凰展翅冠，凤嘴向外凸出，流下两串长长的细碎珠坠，一直延伸到白皙的前额；三分似柳七分似剑的长眉，璃光闪烁的狭长凤眸，翘而挺的小鼻，不点而红的朱唇，果真是多了一份显得霸气，少了一份显得女气的恰到好处。
而这黄衣女子，不是他人正是这凤朝后宫之首的皇后，当今太子与滢王的生母，江府丞相之妻唐嫣然的孪生姐姐唐婉然。
“姨娘！”或许是多年不见的缘故，江夜阑此时也顾不得了皇室的礼仪，大叫一声后，便一脸兴奋地扑进了美妇的怀中。
显然是没有料到少年竟会如此的热情，唐婉然很是无奈地冲少年背后显得极为不屑的儿子柔柔的一笑，然后低头一脸宠溺地摸了摸少年柔顺异常的秀发，唇角带笑的感慨道：“没想到五年不见，阑儿竟长得这么的高了。”
听她此言，江夜阑略显不好意思的抬头吐了吐舌头，撒娇般的眨巴着一双水润的桃花眼，道：“姨娘，阑儿这些年真的好想您啊！”
“姨娘也想阑儿啊！”洁白如玉的柔荑轻轻地摩挲着少年白皙干净的脸庞，直到温热的指尖下传来了一道不同于其他的粗糙时，唐婉然满含慈爱的目光方才转为了内疚与自责：“阑儿，姨娘真的很对不起你，因为当年没能拦得住惜儿，才会害得你留了这么长的一道疤痕。”
“姨娘，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江夜阑含笑摇了摇头，还未来得及撤去兴奋与激动的双眸中渐渐浮上了一层远远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哀愁与悲伤：“一切都是阑儿的错，如果阑儿当时没有杀掉珊儿的话，小惜就不会那么的生气了，也就更不会想要伤了我的性命来为珊儿报仇了，所以，这一切都是阑儿的错。”
“阑儿。”
清晰地从唐婉然略显英气的凤目中看到了太多的心疼与惋惜，不想徒添伤悲的江夜阑忙一脸不乐意地夸下了脸，扁着嘴，委屈的叫嚷道：“姨娘，我们不要再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了好吗？阑儿今天晒了一上午的草药，现在真的是好饿啊！”
聪慧如凤朝的皇后，怎会看不出少年的用意，只不过，在这充满了尔虞我诈的皇宫里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光阴，唐婉然变脸的速度也早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是以，顷刻间，她便调整了容颜，含笑执起少年的手，颇为不好意思地自责道：“你看姨娘，一见到你只顾着激动呢！连你还没有吃饭这件事情都给忘了。”
说罢，一扭头，对身后的贴身宫女淡淡地吩咐道：“凝烟，准备用膳吧！”
“是，娘娘。”
想是早就告知了御膳房，是以，皇后的旨意刚一传下，未及一盏茶的功夫，慈恩宫正殿的黑色方木圆桌上便已摆满了栉比罗列的玉盘珍馐。
双目放光地死死盯着面前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江夜阑生性爱吃的本性立时被勾引的暴露无疑，他咽了咽口水，一脸兴奋地望着正襟坐在圆桌对面的和蔼美妇，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姨娘，这些真的都是为阑儿准备的吗？”
“嗯。”
见女子点头，兴奋得过了头地江夜阑在高声欢呼了一句“姨娘，阑儿真是爱死你了。”之后，便低头丝毫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了起来。
“江夜阑，你可真是会演戏啊！”在自己母后母爱大肆泛滥的目光逡巡下，坐在江夜阑身旁的凤无惜动作优雅地用银筷夹了一个鲑鱼丸放入口中，边咀嚼边低声笑道。

“哪里哪里，奴家再怎么会演戏也比不上小惜啊！明明心里是恨奴家恨得要死，可在姨娘面前却还是要尽职地扮演一个宽宏大量的长兄形象，真真是难为你了，来，奖励你一个。”
说完，几根韭菜便大摇大摆地落入了凤无惜用来盛菜的细瓷白玉碗里。
刚要拒绝，落人半拍的凤无惜便被江夜阑按住了想要拿筷夹走自己碗中韭菜的手，略显不耐的抬起眼，却正撞上了一双笑眯眯的桃花眼：“哎呀！小惜，你给人家客气什么啊！人家在没回来时，就常听谷外的人提起，说当朝的太子整日是如何如何的繁忙，几乎是到了夜夜不眠的程度，可是这怎么行呢？据我所知，小惜如果是长期这样的话，那么最后一定会得难言之症的，所以，为了小惜你今后的幸福着想，切记一定要从今天开始，多吃韭菜补补身体啊！”
“是吗？那为兄真是多谢阑儿的关心了。”唇角带笑的将夹入口中，在凤无惜那波澜无惊的面皮下不知暗暗冷笑了几百回：切！什么狗屁的如果长期夜夜不眠的话就一定会得难言之症，江夜阑，你何不直接咒本王再去逛青楼去，就一定会断子绝孙来的痛快呢？
满腹牢骚发完，口中的韭菜也已咽下了肚中，端杯喝了一杯的清茶，直到口中余留的韭菜味不再浓得那么的令人作呕时，凤无惜这才端起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伸手捏了捏少年柔软的脸庞，还没等到白皙的脸颊上出现一大片的红印，他就已悻悻地收了手，面带不满的抱怨道：“真是太瘦了，阑儿，莫不是这五年来烟怀离都没有让你吃饱饭过？”
话音甫落，还未及少年回答，精致的银筷就已到达了少年生平最讨厌的红烧肉上，微微地顿了一下之后，执筷的玉手便毫不犹豫的越过了红烧肉的盘子，目标直朝少年最喜欢的素菜去了。
原来他还记得自己爱吃素菜啊，还以为他早就忘了呢！有些失神地望着自己桌前整整一满碗的素菜，江夜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唯有小声喃喃道：“小惜，谢谢你。”
“不用。”恍然发觉自己适才做了什么的凤无惜禁不住变了一下脸色，但很快地，他便重新带好了布置精致的面具，布满流光的狭长凤目斜斜的瞥了一眼身边显然情绪有些失控的少年，温柔的笑道：“你是本宫的表弟，照顾你，当然是应该的。”
那一笑，果真是倾国倾城，风情万种，刹那间，便晃花了少年的眼。
而那厢，早已暗地观察了许久的凤朝的皇后见二人始终都是一副兄友弟恭的和亲模样，悬吊了半天的心这才踏踏实实地落了地，她低头浅浅地抿了一口上等的云南普洱茶，然后接过凝烟递上来的青色丝帕，抬手用绣着芙蓉花的那一角轻轻的擦了擦沾落在粉唇上的茶滴，动作优美而不失高贵：“看着你们兄弟两个能够冰释前嫌，和好如初，本宫这也就放心了。”
话音刚落，凤朝的皇后正欲取筷夹菜，却不料，意外竟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眼望着唐婉然缓缓地向地上倒去，大惊失色的凤无惜忙向前扑去，一把抱起了随后唐婉然娇小的身体，而随后赶来的江夜阑也很快的将手指搭在了唐婉然的手腕上，阴沉的脸色亦随着把脉的结果而变得越来越凝重。
“母后怎么样了？”见少年许久都不说话，心急如焚的凤无惜忙满脸焦急地开口询问道。
“姨娘是被人下毒了。”放下唐婉然的手，江夜阑淡淡地说道。
“被人下毒？”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句之后，凤无惜这才目光犀利的望着少年，冷冷的问道：“是什么毒？”
“离魂。”江夜阑转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上那条唐婉然刚刚擦拭过嘴唇的青色丝帕，幽幽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