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

地点：深圳

时间：两月已过

状态：无业、缺钱



生存逼着我和子林放弃自己的专业，当上了什么文凭都不要的酒店服务员。我们初来深圳那夜肆无忌惮而自信膨胀地乱吼吼的情景，曾一度是我坚持不懈的动力，同时，也像一根奔腾在血液里的针，给我不期待的痛。



端茶、倒酒、收拾碗筷，前三个月实习，月薪加奖金加满勤。



“还没有当学生时有钱。”子林咕哝着，可我们别无选择。



“八号包厢有客，子林、海若去服务。”领队喊道。



整了整工作服，把印有姓名的工作牌别在胸前，我稳端茶具，子林提着新泡的茶水，我们面带微笑，款步而入。



八个人，个个西装笔挺，一本正经。应该算上点档次的商业会晤吧？曾经狂妄地以为，凭我们的能力，应该是坐在饭店里打着响指喊waiter的VIP。



菜上桌时，他们达成了意向，气氛活跃起来，几番推杯换盏后，一个中年男人眯着醉眼在我们身上扫来扫去。趁子林给他斟酒之际，顺着子林的手摸到了酒杯，一饮而尽。



子林惊红了脸，强忍着没有发作。



“倒酒啦！”男人涎着笑。



子林上前一步倒酒，他便乘势抱了子林的腰。



子林一个激灵将他推开，酒也撒了他满身。



那个男人腾地火了，一拍桌子：“叫你们经理过来！”



我赶忙上去道歉，点头哈腰。



男人气消了些，轻薄地笑：“还是这位妹妹识相，在这里工作还装什么清纯，钱的事啦！”



说完掏出两张红头，便往子林的胸口塞。



子林抓过钱，摔在他的脸上：“你爱找谁找谁，老娘不干了！”



“啪！”



男人甩下一巴掌，但旋即愣住了，其他客人愣住了，被我一把推开的子林也愣住了。嘴角涩涩的，可我没功夫品尝。我鞠了一躬，说对不起，说我们刚来什么也不懂，说现在工作很难找希望他息事宁人。



在洗手间清洗血迹时，子林看着我，表情安静而陌生。我笑了笑：“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一天我爬到他头上，看我怎么收拾他！”



子林一笑，表情凄然。“这一切都没有关系吗？我们放弃父母安排的工作来实现什么人生价值真的有必要吗？你真的连尊严都不要了吗？”



我想告诉她，我气，我恨，我疼，不止在脸上，可这么放弃我不甘心！



我耸耸肩，无谓笑道：“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会过去，相信吧，美好的日子终会来临。”



晚班时，子林提前走了。我知道最近发生的一切都慢慢销蚀着子林起初的野心勃勃，她由一个宠儿一下子转折到需要仰人鼻息、为吃饭发愁，中间少了必要的过度。



晚班结束后，路过肯德基，想了想，给子林带了份蛋挞。



屋里一片漆黑，拉亮灯，人去楼空。满满一纸篓的纸团似乎在诉说着决意离开时子林的复杂心绪，可最终，没有一封完整地留下。或许她明白，此时此境，所有的语言都过于苍白。



一个人吃完蛋挞，有点撑，一个人睡一张床，有点宽敞。



领班的嗓门永远那么不温柔：“叶海若，八号包厢有人点。“



我受宠若惊，专门钦点服务员这种事在我们饭店还是第一次遇到。



推门进去，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端坐着，面相干净，轮廓分明，按下搜索键，脑中却一片雪花。



他站起来，微微一笑说：“请坐，今晚我是专门来请你吃饭的，权当道歉。”



我瞪大了眼睛。

“你的脸还痛吗？上次那位是我的客户，当时我也不方便跟你道歉。”



哦，这种事很难忘记的。



看他笑意盈盈，目光真诚，应该不是一个严肃的人，而且实在难得有人把我当人，索性一屁股坐下，心安理得起来。



“既然是道歉，一定要有诚意哦。我要点我们饭店的招牌菜！”我得寸进尺。不知道为什么我如此放肆，可能是他温暖的笑容让我觉得我似乎可以恃宠而骄一下吧！



“其实那件事后，我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来看你，你当时的举动给了我很大的震动！”说着他递过一张名片，“我希望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如果你在这里做的不开心了，随时可以进我们公司。”



于少伟，销售部总经理。



我嘻哈一笑：“如果我每一位顾客都像你这样好，那我永远做这行也愿意。”



不露声色小心翼翼地收好名片，莫名地，觉得很重要。



下班时已经十一点多，打着哈欠往回走，一阵尖锐的喇叭声吓得我直骂娘。



于少伟从车上下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我送你回家吧！”



“家和家园。”



我嗖地一声窜上去坐好，生怕他只是客气地寒暄。



深夜，不熟悉的男人，送几乎陌生的女孩回家，怎么听怎么暧昧，可有的人就是能让人莫名心安。



于少伟笑得花枝乱颤：“本来还担心你以为我不怀好意而拒绝呢，你这样我到感觉我吃了好大的亏！”



于少伟的车里一尘不染，有淡淡的香水味，CD里放着钢琴曲，开车的手修长而干净，再看看自己的手，哎！



瘫坐进车里，倦意很快袭来，我朦胧着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想包养我啊？”



于少伟开车的神情很专注，目光始终直视前方。“咱俩之间以后别提谁看上谁的事，相对于男女关系，我觉得对你更像妹妹。”顿了一下，他说，“我只是觉得你真让人心疼。”



最后一句话还是不深不浅地戳到了我的痛处，虽然是好意，但别人的同情还是伤到了我已经没有了但仍然骄傲的自尊。



闭上眼睛和嘴巴，直到于少伟喊，到了。



我抓起包跳下车，故作调侃：“夜深人静瓜田李下的，别让人看见玷污了你的清白，拜拜-----”



于少伟也跳下车来，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没关系，你随意玷污。”





从那以后于少伟就不见了人影，在我后悔我的举动是否吓到他后，他又出现了，仍然是前呼后拥的一大群人，看见我，微微一笑，走过。



再次披星戴月地走在灯火通明的街上，于少伟倚在车门朝我挥手，静谧的灯光泄在这个挺拔的男人身上，万丈光芒。我突然红了眼眶。



“丫头，我来接你回家。”于少伟语调欢快。



我走过去，想靠在他的肩上，可我清楚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份上，尽管他在我心里已经深不见底。



“切，连名字都忘了。”我扁扁嘴。



“叶海若，你那工牌上写着嘛！你这名字太拗口，叫丫头亲切。”



于少伟得意地吹着口哨，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你亢奋个什么劲？有好事？”



“好事是肯定的了。”于少伟卖着关子。



“让我猜猜。事业？不对，你几乎没有上升空间了，再往上就老总了。爱情？也不对，您老已经这大把岁数了。莫非您孩子考上一本了？恭喜啊！”我一本正经地分析。



“死丫头，”于少伟抓起车前的小熊扔过来，“人家还是黄花小伙儿呢！”

我接住小熊大义灭亲地回给他：“这话要是十几二十几的小伙说说，还能忍住不吐，你这么个伯父也这样说，很难按下满身的鸡皮疙瘩。”



“这件好事是对于你来说的，我们公司在招行政助理，吃住公司。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说我妹妹来。怎么样，是不是比甜言蜜语来得实在？”



“听起来很好耶，可我刚上班没多久怎么好意思辞职？况且饭店扣押了我的证件。”



“那都是不合法的，我来替你搞定。”



“不是，总之，先谢谢你。过段时间说吧。”



于少伟看我不像开玩笑，马上苦大仇深起来：“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怎么想的，你说哪份工作也比你的工作清闲呀！。。。。。。”



其实我已经厌烦了这种没有电梯的老式楼房，也已经被停电了近一个月，我的工资已经负荷不了房租了。可是，我义无返顾地拒绝，真的是鬼祟的自尊心在作怪吗？





下车的时候，我轻松地道了晚安，于少伟伸出脖子说：“明天我们出去玩吧，你同事说你明天休息。”



我耷拉着脑袋说：“等我养足精神再答复你吧！”



被手机吵醒时天已大亮，于少伟鬼叫着：“丫头我在你家楼下了，快下来！”



奶奶地，这么大清早就来了！洗漱完毕，下楼。于少伟坐在长椅上说很机械地说：“美女，不要碰我，我已经结网了。我等太久了。”



我无精打采地坐下，说：“有没有吃的啊，不知道为什么，今早起来特别饿。”



于少伟噌地站起来吼：“你不会现在才起来吧？你看看几点了？”



哦，原来太阳已经很西很西了，难怪。



我叹了口气，继而心想，今天只吃一袋泡面就可以了。



“等会路过蛋糕店去买块蛋糕垫垫，晚饭再好好吃，因为我马上要带你去的地方不适宜吃太多。”于少伟的脸上有丝诡异。



我立马双手护胸作警戒状：“你要带我去哪里？！”



于少伟转过头来，很认真地说：“你不用挡，你要真不穿衣服，还真没人把你当一女的。”



到了一看，差点晕过去：儿童游乐场。



于少伟一副急不可耐跃跃欲试的神情：“快进去呀，这个时候人最少了。”



从过山车上下来，我的小心脏激动地怦怦直跳。于少伟一个箭步冲到路边大吐特吐、脸色惨白。我在就近的台阶上坐下，幸灾乐祸。



于少伟要死不死地爬过来，靠在我肩上，奄奄一息。



如果时间真的能静止，那么，就静止在这一刻吧。



许久，于少伟才恢复了点人气，说：“现在知道为什么不让你吃多了吧？我中饭都没吃。”



我说：“你们男人是不是有变态心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觉得很有英雄本色男儿气概？”



于少伟微闭着眼，呼吸依然急促：“不是，这只是我儿时的梦，今天终于实现了，感觉很棒！”



华灯初上时，于少伟像狗一样一跃而起，抖抖身上的灰，豪迈地说：“走，吃饭去！”



去义乌出差回来的于少伟像土匪一样砸开了我家的门，像扔垃圾一样扔给我一包东西。



“义乌的小东西真便宜，我买这么多才一百多。所以我给我们单位每一个女生都带了点。”



“你怎么知道我住六楼？”



于少伟一侧身，挺尸一样歪在床上。



“送你回来时，看着你上楼，哪间灯亮了哪间不就是你的嘛。对了，你这爬六楼也太累了了吧？我那两室一厅，要不你搬我那？”

“成，这个季度完就去，我刚交了下个季度的房租。”



其实这是名正言顺的拒绝，虽然我还在为下个月房租发愁。可是，我不愿意于少伟看到我的窘迫。



戴着于少伟扔给我的手链去上班，领班买去了。她说，商场里这款手链卖上千，她见过。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下个月房租有了。



不堪生活的重负，我辞职去了大型私企做销售员，三个月的实习期，实习期间的主要工作就时陪经理一起和客户吃饭唱歌。



工资无疑诱人，工作性质也不算超出我的心理界限。因为工资高，我做的很卖力。



终于，在同一家饭店，我遇见了于少伟。



我说“终于”，并不是我有多期待，而是我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



当一个男客户搂着我而我也陪着笑敬酒时，于少伟与他的客户们进来了。良好的修养与极强的隐忍性让我们之间的不自然转瞬即逝。他们上了楼。



当于少伟的身影消失在我的余光里时，我突然瘫了。推杯换盏间，早醉了所有人，却清醒了我自己。窗外，灯火通明，满城风雨。



我腆着脸让于少伟过来帮我搬家，因为我突然想对自己仁慈了，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为了给他留下干净整洁的印象，我热火朝天如火如荼地打扫了两三天，白白便宜了下任房客。



于少伟的家很整洁，但也有明显整理过的痕迹。



躺在于少伟的家里，我告诉自己，一定要保住这份工作，我不想让于少伟看到我吃方便面的样子。



于少伟家有崭新的厨具，因为他也不会烧饭。在叫了几次外卖后，于少伟郑重地提议，我们应该学做菜，而且凭我们的智商，对做饭的前景充满希望。



当我千辛万苦地将油焖茄子端上桌时，于少伟迫不及待地吃起来，并连称好吃。刚吃几口，电话响了，公司有事，匆匆离去。我兴冲冲地坐下来准备大快朵颐。



呸，什么鬼味道？！



趿拉着拖鞋到楼下的KFC点了鸡翅可乐，转身时却发现墙角的于少伟狼吞虎咽地吃着汉堡。四目相对时，我们放肆地大笑起来。



做饭活动不了了之。



于少伟没有女朋友，他说浪费时间，只要在想结婚的时候遇到合适的人结婚就行了。我嘲笑他，肯定岁数太大没人要了。真没人要我就牺牲一下。呵呵，当然，最后一句我是在心里说的。



房租平摊，生活自理，日子不紧不慢地流着。



期间于少伟的妈妈来过一次，相当精明地老太太，听说还是国家干部即将退休来着。当着于少伟的面我就是亲闺女，于少伟一走，立马就阶级敌人。时不时用闲谈的口吻轻描淡写地说他们家如何如何优秀的小伟，将来要如何如何条件的女孩才能配得上。



我漫不经心地嚼着薯片，一副久遇知己的表情说：“阿姨您的观点很正确。我也是这样择偶的，您想啊，我现在这么年轻，怎么着也得找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呀，年龄大了，人家还以为我傍大款呢！”



老太太被噎的一愣一愣的。



送走了老太太，日子又开始了按部就班。我和于少伟仍然很少有交集的时间，直到有一天于少伟跟我说，他可能要结婚了。



于少伟的未婚妻韩珠时他们公司老板的女儿，来过一次，笑容温柔很有涵养。



她说：“常听少伟提起你。”而后盯着我等我回答。



我不动声色地摆弄刚买的魔方。“我们已经两个星期没见到了，于经理很忙。”



韩珠的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优雅地转身，摇曳多姿地走进于少伟的房间。

晚饭后，于少伟送韩珠回家，回来时我灯也没开仍固执地坐在天窗边借助城市繁华的光亮拼着魔方，把于少伟吓了一跳。



“你明天不上班吗？”



我头也不抬说：“我只是想知道，有些事是不是即使努力也做不到？”



于少伟走过来，陪我坐下。



“丫头你知道吗？在外时我意气风发，向世人宣布婚讯时竟多少带点炫耀的成分，可告诉你时，却觉得自己低到了泥土里。有时在想：你是本来就是一朵纯净的白莲花呢？还是我自作主张地把你放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一直我自己都不敢触碰？”



我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装腔作势地拍拍屁股说：“老娘本来就是一朵在乱世中苟延残喘的白莲花。”



于少伟干笑了两声，进了屋。



我就是这样，总是条件反射地打破我不习惯的聊天氛围。其实，我就是个懦夫！



我不漂亮，我没有钱，可以拥有爱情，但是，没有资格和又漂亮又有钱的人争夺爱情。



韩珠再来时，于少伟不在家。她居高临下地坐在我对面。



“叶小姐，我和少伟要结婚了。”



我没看她，说，知道。



韩珠轻轻地笑着，说：“叶小姐，你和少伟这样的单身男人住在一起难免对你的名誉不好。我让少伟搬出来住，免得影响了你的生活，可少伟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刚巧南苑现在有一套住房出租，但少伟上班就远了许多，而叶小姐的公司就在附近，我也已经预付了半年的房租，不知道叶小姐肯不肯搬。其实我大希望少伟搬，毕竟你一个女孩子不容易。”



“什么时候搬？”



韩珠还是一脸歉疚的神色，“叶小姐真不好意思，搬家公司也由我来找吧，你工作忙，我找好了通知你。”



三天后，我睡在了南苑的床上，这小女子的速度真快。



搬家那天，于少伟打来电话，我说，你未婚妻在给我搬家，他沉默了，而后说对不起，挂了。



仅一个月后，房东来催房租，说当初租的人只预付了一个月的房租。



关上门后我哈哈大笑，指着镜中的自己说：“叶海若，你怎么跟人家斗？！”



我搬了出来，那么贵的房子我住不起。



之后因各种原因“孟母三迁”过，于少伟都不知道。



他没问过。



时间一晃，半年过去了。我们没有了联系，仿佛这个人是我凭空捏造出来的梦境。



于少伟，你结婚了吗？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其实，我也会祝福你的。



公司新来的业务员小王说：“叶姐，我可以追求你做我女朋友吗？”



我盯着这张有着鲜活青春的脸庞，心想赚到了，便毫不犹豫地从包里拿出户口本，“成，咱们结婚去！”



于少伟，看，我也能结婚，我也有人要的。



年底时，公司派我和小王去争夺上海客户的所有订货权，因为我们的技术有升级，所以我们胜券在握。



可最终，我们败了。于少伟签了，在上海我们遇见了，他拿了我的资料。小王一再纠正，叶姐，是偷。



我终于开始觉得心痛，为韩珠这个女人和她的身家，为于少伟失去了那晚在路灯下等我的光环。



我承担了责任，被扫地出门。



于少伟发来短信，说对不起，这一单关乎我的地位，公司业绩下滑，韩珠爸也说了，等业绩好点再考虑结婚的事吧。



我说，没关系，权当我送你的结婚礼物。再见！



你要去哪？



我关了手机，再见，我的梦，我的南柯一梦。

收拾行李时我才发现我能带走的东西如此之少。



我死气沉沉地窝在床上等小王给我送车票，这个年轻的孩子仍然叶姐长叶姐短地叫得欢。



飞机票！



我蹭地弹起来一把掐住小王的脖子，“谁让我出血，我让谁抵命！”



“你听我说完遗言，好吗？”



我松开手，盯着机票上的四位数，心疼地直抽抽。



“叶姐，我现在带了户口本，你还愿意和我去民政局吗？”



“怎么，你结婚年龄到了？”



“不是，我觉得我当初的犹豫特错误，有可能影响到我一生的幸福，估计时被你那气势给震的！”



我大笑，但仍然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小王。”



小王一副特恶心的表情，“别跟我煽情，还是一上了年纪的。”



“明天我上班，不送你了。对了，机票也不是我买的。”



“公司？同事？他们总算想到我这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老马了！”



机场没有我想象的熙熙攘攘，惨淡，凄零。



我回头最后望望这几年来的深圳，想起子林，想起六楼，想起于少伟。



再见，深圳，再见，于少伟。



该回家相个亲了，我对自己说。



一转身，于少伟拉着行李箱站在检票口，看到我，淡淡地一笑，“你总是让我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