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的同性恋（下）

四、结语陈益源

总之，《红楼梦》里同性恋的存在是事实，对象有男有女，行为有美有丑，
丑者率皆以淫，见于薛蟠、贾琏等人，美者大体以情，贾宝玉、藕官可为代表，
而且无论美丑，曹雪芹的笔法部十分含蓄迂回，有时教人煞费疑猜，形诸文字既
不涉淫秽，且不武断褒贬，倘若我们不把男性同性恋与鸡奸行为、女性同性恋与
摩镜互慰简单地划上等号的话，贾宝玉、秦钟和柳湘莲，藕官、药官和蕊官，这
两组关系人的同性恋故事，当属中国古代小说里以男、女同性恋为题材的罕见佳
构，值得欣赏。至于曹雪芹本人究竟抱持何种态度，来看待同性恋这个自古以来
就存在的现象，恐怕还得让我们再猜一猜。

偏偏《红楼梦》问世迄今，以其迷人的文字魔力，已经教人们猜得太多了！
譬如靖应鲲藏本残批第十三回回前总批，透露“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原有“遗簪”、
“更衣”诸文，多数人推想“簪”子是秦氏所“遗”落，贾珍拾获送还时，巧见
可卿“更衣”，遂引发丑事，却也有人猜测“遗簪”的主角是贾敬，或说是贾珍
“遗簪”枕旁，秦氏“更衣”则在淫丧之后，或说是秦氏“遗”（赠也）贾珍金
“替”，贾珍“更衣”不慎，被老婆尤氏发现奸情，或说该“簪”是秦氏“又遗
又赠，半遗半赠”给贾珍的，种种揣测，不一而足；另外还有人根本就否定靖藏
本的真实性，更怪的是论断靖本残批作伪者，“对可卿神秘的死亡，他却接受了
‘靖本’独存脂批天香事件的‘遗簪’‘更衣’说法”。怀疑靖本脂批是赝品者，
其中有一理由：“妙玉的结局，在红楼梦中，的确是个谜，很多人很有兴趣，但
自原书中，找不出来，靖批似乎有意解决这个问题。第九十八条有：”他日瓜州
渡口劝惩，不哀哉！‘但是全书找不到妙玉与瓜州之关系。“。这话就更玄妙了，
既然靖批伪造者有意解决妙玉结局之谜，怎么会不知道妙玉与瓜州无关而偏要伪
造”他日瓜州渡口劝惩“的批语呢？今偶然发现”瓜州渡口“其实只是明清时代
惯指盗贼歹徒出没之地引申出来的代名词而已，现代人大概不太能捏造此一僻典
吧？看来，对于《红楼梦》及其相关资料，我们还是少猜为妙。

曹雪芹究竞是否同情或支持同性恋，未知真相，不宜虚拟。不过现今文艺创
作者似乎可以借鉴他“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精益求精的精神，以及描写同性恋
和其他风月文字时含蓄的笔法和庄重的态度；也许我们更应该努力的方向，还包
括如何借着《红楼梦》里的同性恋的探讨，反思隐藏在我们社会某些角落的同性
恋问题，看看我们是否也能像曹雪芹这位伟大的作家一样，至少容许他们的存在，
而不妄下褒贬，毕竟同性恋者未必是不道德的罪犯，未必是变态的精神病患，而
很可能只是成因复杂的一种生活方式，非局外的我们可以充分理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