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王

过了23点，地底下的那份躁动才真正将这座城市唤醒。
在东街十八号酒吧右侧的墙中隐着一扇暗门，只要一推开门，从门缝里溢出的嘶吼与尖叫便马上划破云霄，久久回荡。这是一个叫“午夜”的集团组办的大型赌场，里面共划分了三大分区，但占地最广、聚众人数最多的，当数这个黑拳场子了。场地整体呈圆形，最外一圈是观众席，有站位有坐位，中间层为六边形划区，各边上都摆着一张同乒乓桌大小的下注台，最中间则是个像笼子一样的高台，离地约一米，四周围着高约三米的加固铁网，地面除了水泥的颜色外还有一些暗红色。其实这个密闭的场子里一直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但这并不会削弱人们赌拳的热情。今晚上场的选手一个是午夜名下的职业拳手，代号阿修，另一个是自助报名的拳手。这种比赛总会吸引很多人来参赛，因为只要打赢一场，下半辈子基本无忧，不过来得快的钱总不太容易拿到，就上周，死在阿修拳下的求富者已经有三个了，在众人眼中今晚将会产生第四个亡命之徒。这里赌拳的下注分三档，通常比赛开始之前一注，开场后五分钟下一注，三分钟之后下第三注，赌赢了人除了能拿双倍钱之外还能按参赛者打斗时长按一定比例算入以增加金额。这种局一来刺激人们的消费，二来刺激选手的神经以增加赛事热度。
陈飞和阿修都上场了，裁判员退出了场地，把铁笼出口用一条小臂般粗的铁链锁好。
澄黄的灯光下两个赤膊的男人相持着。陈飞180、五官英俊、肌肉饱满却不夸张，如果单单把他一个人领出来展示，那绝对是相当耐看的，但当他此时站在高约两米一的非亚裔的阿修面前，就显得有些弱不禁风了。计时板开始跳动，阿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陈飞门面就是一记勾拳，没有任何试探与假动作，陈飞立刻手做十字架动作，竖起的手握拳，另一只横着的手开掌，将攻击的手挡开，然后迅速后侧一步拉开距离，阿修见状跨步紧跟上去，平膝，向前、收腿脚尖前一个脚掌位垫地，用一招前后下段前踢想击中陈飞的大腿处，陈飞依旧保持防御状态后脚先往后拉一步前脚往后蹬一并往后，准确得避开这两次在陈飞看来并不成熟的攻击，然而台下的人只懂看热闹，在他们眼中阿修就是主宰者，陈飞就是个落荒而逃的士兵。
坐在二楼包间的陆九州也通过屏幕看着这场赛事，看着那个大男孩从立拳桩到阻挡、跃步，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熟悉，都与他的记忆重合，他甚至能从比赛中看到他以前和他在家训练的身影，陆九州不自觉地抿紧了唇，而坐在他边上的午夜组织人贺东，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男人的每一个小动作，那些细节不难看出今天那个自助报名的男孩和这位主关系不一般。贺东转过头继续看屏幕，刚好对上陈飞侧头避开阿修一记重拳后，向前跨一步，重心向前下方向，较贴近对手进攻手臂，平直出拳，然后毫不恋战迅速后退拉开距离，恢复基本点滴步。
“漂亮！”贺东忍不住赞了一句，做一旁的陆九州挑了挑眉没说什么，但贺东还是捕捉到了他微微上勾的嘴角。
五分钟过去了，第二轮开始下注，一些内行人看出门道的纷纷对他下注，当然，真正能看懂的没几个人，大多数爱看热闹的富家公子、小姐还是赌阿修赢，就金额上看，陈飞的码远不及他。
阿修双目赤红，紧紧盯着陈飞，大口大口得喘着粗气好像不把陈飞揉碎就死不罢休，相比之下陈飞就冷静多了虽然他也耗了不少体力，毕竟这种黑圈打法没有中场休息，以前打比赛是五个回合，三分钟一个回合中场还能歇两分钟，但陈飞仍保持着豹子一般的敏锐与警惕，阿修跨前、转脚扭腰，出拳。

陈飞半蹲、闪过阿修的攻击，肩位稍稍倾斜、面朝阿修出拳的手臂，从阿修出拳手臂下段绕过，由下往上、屈肘、对准其下巴狠狠来一记。阿修踉跄退后了两步，没什么反应，全场静了大概十秒，突然阿修像打了鸡血一样抬起头来，面容狰狞、带着一种肮脏的笑容，这一刻全场又再次沸腾了起来，他们在台下大喊“魔修！魔修！”，陈飞余光望了一眼台下的人，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有种不太好的感觉，阿修像完全恢复了体力一样，解下了拳套露出扎着手带的拳头、然后用箭离弦的速度踩步、屈膝、垫脚、然后重心往后，向陈飞的腹部狠狠来了记右腿冲膝，陈飞想躲开，但他发现他的速度太慢了，唯有直接用手护着想缓缓力度，当攻击落下来时，陈飞心里一惊，那力度比他刚开场时还有大，不应该这样的啊！？他整个人重重向后撞上了身后的铁网，铁网上突出的小接口把他的背划了好几个口子，陈飞还没调整好，阿修又想鬼魅般缠上，手抬起呈90度，由上往下用力直接击向陈飞的颈脖，陈飞疼的弯下了腰时，阿修环抱住陈飞的头，用右臂横扣陈飞脖子后侧，横拉，直到让陈飞直接倒地。
包间里陆九州的脸死沉死沉，贺东都感觉到周围的气温骤降了好几度，暗中对保镖打了个手势，屋外增加人手以防止稍后有什么突发状况，这个东区的九爷马上把他的场子砸了。屏幕上的陈飞一骨碌爬起来，多年的实战经验让他很快就调整好状态，两脚同时起跳，然后上步的同时左手抬高对阿修出拳，正想落地后迅速还原时，阿修突然一手伸至陈飞后颈，一手捉过其另一只手，将其往前拉，后胎脚，击胯
，然后将放置其后颈的手将其用力往地下甩（犯规动作），这样还没完，阿修连忙跟上去，趁陈飞还没爬起又重重踹了一脚，然后屈膝跪在陈飞刚出拳的那条胳膊上。
“唔！！！！！！”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从陈飞那塞着牙套的口中传出，脸立刻涨红、面容痛苦地扭曲、脖子和额头上的青筋毕露。
陆九州再也坐不住了，刷地站了起来，贺东连忙站起把人摁住，他虽然不能把185的陆九州摁回去，但是毕竟也是练拳的，还是能挡着他。
“你想干什么。”陆九州阴沉得看着他：“你让开。”
“你一开始答应过我你不会搞事，你坐回去！”陆九州懒得和他说狠狠冲贺东腹部打了一拳，陆九州毕竟也是当年的拳王，他这一拳下来，贺东疼的面容扭曲，弯腰抱着腹部。
陆九州看也没看一眼便抬腿走开，快到门口的时候贺东的话喊停了他：“你现在出去了什么都做不了，从这里过去你再快都要五分钟，而阿修杀他只要一分钟不到。”
陆九州掏出枪转过身对着贺东，贺东的几个部下和陆九州的保镖也同时拔出抢指着对方。贺东对下手摆了摆手，掏出手机：“我打个电话过去，让他们马上把比赛暂停，行吧？”
陆九州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快打。就在贺东打电话的功夫，陆九州看了眼屏幕，陈飞突然也发了狠地狠狠屈膝，摆出一个柔韧度极好的动作狠狠踹向阿修的下巴，顺势把手臂挣脱出来重新站起，手臂折了，一晃一晃地吊着，一甩便是钻心的疼，在台上的陈飞十分狼狈，额头破了血染了半张脸，嘴角眼角也是大片的紫青，满身大汗，一条胳膊还一甩一甩的，充血的眼球和阴雨的表情，就像一直无路可走只能殊死搏斗的狼崽。陆九州看见贺东挂了线问道：“怎样。”
“停不了。”
“什么？！”陆九州一把上前用枪抵住他的太阳穴。
贺东则毫无畏惧地望着陆九州：“阿修金主让他吃了药，比赛停不了，你杀了我，他还是会死。”

陆九州怔了怔，突然屏幕上传出的尖叫使两人纷纷回头，阿修不知何时已经占了下风，陈飞使出一连带的拳击、膝撞、肘顶、踢腿、对阿修发起一连串的强攻后仅用单手就完成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阿修倒地后还有些动弹陈飞直接一脚把他踢晕。场子里爆发出一阵欢吼，陈飞一下子晋升为了这个斗兽场的新星。
“松手，他赢了”贺东出声提醒道。
陆九州狠狠剜了他一眼：“今晚给他打五百万，还有，别让我知道你们那个拳手还能活下来”，说完就带人离开了包间。
陈飞领钱的时候有些惊讶，一开始合同上说好的最高也就二十万，没想到能领五百万，说是什么对手用药的赔偿费，陈飞也没太怀疑，因为他也第一次来这种场子，不熟悉他们的规矩，真以为有这么个好事，让在场的医护人员简单处理下伤口后，拿着兑好的支票走到陆九州的住处，正打算悄悄把支票从门缝塞进去的时候，门自己开了。
陈飞有些愣了，随后挤出一个标准的美男微笑道：“这么晚还没睡啊。”
陆九州看着这个一身纱布的男孩摆出那种官方的笑脸心里慢慢不悦，臭着脸道：“你来做什么。”
“呃……我之前就是我妈妈病了，然后不是向你借了不少钱么。她上周走了，医药费，我以后也不用再头疼了，现在想把钱还给你。”
陆九州扫了两眼支票：“钱还完了，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呢，应该回家乡发展吧”陈飞傻呵呵地摸了下后脑勺的短发，刚剪摸起来刺刺的。
陆九州皱着眉说道：“那拳呢。你不是很喜欢么。”
“嗯……我发现，我其实也没这么喜欢，很晚了，我走了。”陈飞像逃跑一样冲冲转身往回走，他怕再被陆九州问下去，他的面具会被他撕碎。
“你打算走去哪里”陆九州快步追上去抓住陈飞的手，陈飞没有回头，像把手挣扎出来，但男人抓得实在太紧了。
“我回家。”
陆九州听出陈飞声音里的颤抖，用力一把把人拉过来，看到陈飞通红的眼眶，心里堵得慌。
“这里不就是你家么，你还去哪里，死小孩……”
陆九州吻上那通红的眼睛，陈飞的面具，最后还是给他撕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