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吹牛

沉默。一个难堪一个尴尬，都把头低着，似在对过去了的岁月尘封记忆里的东西而哀悼。又一曲探戈开始了，蓝蓝先前的那个舞伴又走上前来邀她跳舞。蓝蓝不高兴说：“我每天不与同一个男人跳两支舞。”
那男人说：“我们上一曲舞只跳了半个曲子，这会儿应跳完另一半个曲子。”
蓝蓝说：“我和我老公有话要说。”见那男人只是冷笑并不走开，火了：“我人不舒服，不想跳行不行，我讨厌你不和你跳行不行？那儿好玩你去哪。”
那男人这才无趣，怏怏地走开了。
“这种涎脸皮的人也有，”蓝蓝嘟嘟说，对一栋歉歉一笑。
“还不是你这人有魅力，”一栋笑说。“你刚才说哪，说我是你老公？你看那人都不信。”
“还不是叫人弄急了，一急就胡诌；探戈，咱们上，”蓝蓝不想罗嗦就起身，见一栋没动，说，“你怎么了？”
“你不是说了，同一个男人不跳两曲舞吗？”一栋站起说。
“你又不是那个海吹吹，”蓝蓝牵起一栋的手说。“你不会跳，就带我走走步子也好。”
“什么海吹吹？”一栋问。
蓝蓝张了张口没吭，先前那个舞伴，蓝蓝叫他海吹吹的与一个胖大嫂正旋转过来。蓝蓝只是瘪瘪嘴浅浅一笑，等俩人从她身边过去了，说，“海吹吹是刚才那厚脸皮的绰号，他叫王海威，从前林木一个厂的，死吹牛骗人，他老婆受不了他，跟人跑了；他下岗拿生活费198元，还装大款，说什么我爱你呀要多深就多深，你叫我，声声呼应。这种男人呼你，能应吗？他口袋瘪瘪的，请你吃饭还得你买单。”
一栋笑了。
蓝蓝也笑了说：“海吹吹就有一点好，女人怎么骂他死脸，他不气还一脸笑，说真的，他那个笑眯眯样儿是够迷女人的。”
一栋说：“这么说，你，被迷上了？”
蓝蓝说：“知根知底，他那一套对我没用，再说他与我，你认为他够我这个档次吗？”
一栋说：“过四十了吧，你总还是要找个伴儿过日子。”
蓝蓝说：“没爱情怎么结婚？再说这现在的男人……一栋，我问你，这世上还有爱情吗？有人说爱情只是一种幻觉。”
一栋说：“这世上爱情还是有的，这么说吧，人从长大到老都在想有爱情，就说少男吧心中渴望有一个天使；少女在心中设计着出现一个白马王子；就说你自己吧，刚说了没有爱情怎么结婚？物质决定意识说明爱情是有的。”一栋说完沉默一会儿，看蓝蓝似信非信的样儿又说：“只是如今的商品社会金钱主宰了一切，欺骗，不择手段捞钱，为钱出卖爱情，为钱而上床之类事儿容易发生，搞得我们不知道和不相信爱情了；但是爱情肯定是存在的，在人的一生中也许只占很短的一段时光，稍纵即逝，有的人也许一生中只害了几次单相思而已。”
“宏论，精辟，”蓝蓝由衷地折服说。她一拖一栋恨不能拱进他怀里，可这是舞场。“当年我真该与杭杭一争高下，我不该退却，杭杭身高才一米六三，还矮我两公分呢，我的长相又不比她差，况且我比她还先认识你。”
一栋的叩机响了，他停步瞅了瞅叩机说：“是杭杭叩我的。”
蓝篮说：“奶奶的，真巧。”见一栋往外走她跟随着：“要回电话？”
一栋说：“是。”
蓝蓝说：“你就打我手机。”
“你真行，一个下岗的，还有这个高级玩意儿。”
“我弟给的，他在深圳开公司好几年了。”

整治
出舞场蒙一栋打手机，通了，他“喂？”蓝蓝自觉站一边。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一栋与杭杭说什么她能听清。“你在哪？”电话另一端的杭杭问一栋。
一栋故意气杭杭，答说：“啊，是在市工人文化宫露天跳舞场，很偏僻的一个小小的角落呗。”

杭杭似是愤怒了。她是看了来电显示的，又听一栋这么说，火了，说：“是那个女流氓给你派手机了？”
来真的了，一栋想，不能胡说了，就实话实说：“赵一蒙怎么会派手机呢，我又不是她老公，再说好久不来往了，我是借海蓝蓝的手机用一下，回你的电话的。”
杭杭说：“你不会借她的人用吧，早年我就看见她望着你，那眼神儿就不对，所以我一直不和她来往，你知道吗？”
“你不会以为你老公是个宝吧？”一栋有些火了。
“只有我才要你的一个臭鱼头，宝，宝什么宝？”
“臭鱼头苍蝇才喜欢，骂我就骂我，你别把自己说成是一只苍蝇，对吧，我老婆可不是苍蝇，对我来说，是个宝。”
杭杭嘿嘿地笑了：“板板儿的。”
一栋问：“怎么了，你笑什么？我说错了！”
杭杭说：“我用你的钱买了一部手机。”一栋插话：什么你的我的钱？杭杭说：“抽空来拿去吧，和那女流氓联系也方便点，再说，别人看你撇个手机在身上，也人模狗样一些，省得叫人瞧不起，不知情的，好说我把你经济卡死了才那寒酸；当然你也可以起诉到法院与我离婚，说你老婆我也有第三者，你就离得了的，再说你和法院那些人关系又不一般。”
一栋火了说：“你罗罗嗦嗦说些什么呢，我真的几个月也没与赵一蒙来往，你真想离就离好了。”一栋关了手机递给海蓝蓝。
海蓝蓝呆呆地看着一栋，刚要说什么，手机又响了，一看是杭杭打来的，她接了，说：“杭杭吧，你好，我是蓝蓝。”
“你好，”杭杭电话里干巴巴地说。“请叫一栋说话。”她一句也不想和蓝蓝说。蓝蓝无趣把手机给了一栋。
“说吧，都大半年了，你整治我也整治了，人，扫地出门也扫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呢？”蒙一栋电话里对杭杭强硬地说。
“我煨了排骨汤，你什么时候回来喝它吧，这也是你宝贝女儿的意思，你看着办吧。”杭杭说，压了电话。她就拿女儿来要挟一栋，看你还回不回来。

如今，女儿卷子是一栋情感上的支柱，不可以割舍的。可卷子偏向她妈，说一个丈夫可以抛弃无过错的妻子，那么她也可以不要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父亲。离婚如果是妈妈的意愿就又另当别论了。女儿什么都懂，帮她妈分析说：“大凡中年男人最难割舍的是亲情，女儿是他的亲人，难道妻子你就不是？妈，你与爸恋爱到结婚二十余年早不论什么爱情了，也是亲情，你真能割舍我爸？”直说得杭杭潸然泪下。杭杭说：“好孩子，妈也不想发生旧人哭新人笑的事儿，可妈咽不下这口气。”女儿说：“妈你不可一时气昏了头去提什么离婚，你人那么优秀，经营婚姻占去了你风华正茂的半生都出纰漏，真离了再找个人结合，你还能保证有好的下半辈子？”女儿最后说：“分开一段日子也好，都冷静冷静，可要记住啊，要知今日何必当初，看吧，你们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
一栋想，女儿的高论又不知是从那本书上读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