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情路无为

星期六的晚餐后，眉儿的三叔来了，说他出差了几天，才回来，问：“眉儿，怎么样？”
“眉儿很好，能吃能喝，又没感冒，”眉儿说。明知三叔要问的是什么，她就是要答所非问。

……礼拜一下午眉儿离开《醉酒楼》后就去看了一场电影，《爱情的故事》，看完后又在街上瞎逛了一大圈，一直到吃晚饭时才回家。她害怕爸妈七问八说的，依照从前的经验就是自己装一副苦恼样，爸妈就不会问她了。
这个龚让，眉儿真的上心了。可她冷静下来一想，不能高兴得太早了，人家一个硕士啊，如果仅仅是看我有几分漂亮才愿意和我谈一阵子朋友，那今后我不是惨大了，不如冷处理，就算自己心里喜欢，一百个愿意，也不能露在脸上，更不能急于求成。她要等一等，观察观察再说，所以，这好几天她就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只字不提那相亲的事儿。
爸妈见她那个苦瓜脸就当她相不中别人或是别人看不上她，问她也是自找无趣，也就什么不说了。
好友墨玟说，苦恼的事儿，闷在心里会闷出病来。眉儿心里说，奶奶的，何止苦恼的事儿，喜事儿闷在心里，还不是同样难受？
昨天礼拜五，周末，她实在受不了龚让不来约她，夜里就上网，找好友们聊天，哎，一个叫“情路无为”的在线，近午夜了，没和别人聊，挂着，等谁似的。
眉儿敲上一行字，说：情路无为，你好。
好快，一排字打了过来：你也好，“恋窝的鸟儿”，你多久没上网了，就等你呢。
眉儿的网名叫恋窝的鸟儿，她说：“烦心呗，好久没上。”
《情路无为》说：烦心就不上网，《恋窝的鸟儿》，你今天有什么喜事才上网吗？
“我恋爱了，不对，就见一次面，叫一见中情好了，别人介绍的，是个书呆子。”
“哈哈！恋窝的鸟儿，不是结婚了吗，咋又冒出来一个别人介绍的书呆子？”
“对不起，从前是我蒙你好玩的。”
“蒙我玩……你真看上了那个龚……”
“你说什么？”眉儿几乎蹦了起来。
“我说你真看上了那个工——人？”
“什么工人，局长的助什么理，硕士，他奶奶的，文凭那么高，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自命不凡，欺侮人，我担心的就是这，所以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还有啊，他奶奶的，想我主动去约他，礼拜一的事儿到现在，他想得美，他好了不起似的。”
“你别理他，等他找你好了，对不起，局长来电有事，我要下线了。”
“对，他再不主动，我一脚踹了他，还怕找不到一个？你局长周末大半夜能有什么好事？你下吧，找人聊也心烦，我也下了。”
……

“三叔是问你，礼拜一的那个事儿，”眉儿妈终于忍不住了，小心意意说。
“礼拜一，什么事儿啊？”眉儿说，她想要装糊涂就一装到底。快一星期，她恨这个龚让不来找她。不错，给了我手机号，难道说我还主动约你不成？我是女孩子，那多没面子，她想，你就不能联系一下我三叔来找我？啊，三叔出差了，只要心诚还有找不到人的？真是。
“什么事，你说什么事？那个大专生的事，”眉儿爸说，他早烦了。
“啊，说龚让呀，什么大专生，和我的水平差不多，”眉儿蛮不在乎地说。“三叔，你老弄都没弄清楚，他的叔叔只是电力局一个扫地的，你说是副局长。”
“我……我，”三叔吱唔。“局长助理，和你差不多，一样的水平，中专文凭？”
眉儿爸说：“他叔叔是不是副局长和是不是扫地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男孩子怎么是个中专毕业生呢。”
眉儿妈说：“这男孩子和我眉儿一样的文凭，在这如此竟争激烈的社会，以后怎么去竟争，那还有好日子过？”
眉儿笑了，说：“我是说他的水平和我差不多，没说他是中专文凭。”
三叔说：“那你就没问他是个啥文凭？按说以前的局长助理是大专，小龚没道理不是大专毕业。”

眉儿说：“三叔，你老啥也没弄清楚龚让，就乱介绍，人家本科硕士连读，六年大学，是个硕士，你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啊……眉儿爸妈三叔全愣了，眉儿妈嘴巴成个O型，好一会寂静无声，当他们明白怎么回事时，眉儿妈火了，说：“这还不完了，怪不得我宝贝女儿这个礼拜闷闷不乐，三叔，你也是的，那有你这么办事的？侄女儿也是你女儿，对吧？你这不是叫眉儿送上门叫人看轻了，自找晦气。”
“你只知道你女儿闷闷不乐，人家小龚还不是忧心如焚？一直等眉儿电话，你问她，打了人家的手机没有？要人家手机号却不给人家自己的号码，”三叔也恼了，一阵连珠炮说。“人家这会儿，还在楼下呢，莫怪我多事，他催得我没办法，出差没进门就赶过来了；让不让他进门，说吧。”
眉儿嚷道：“我啥时候让人看轻了？我不看轻他就算便宜他，我不是说了，他和我的水平差不多嘛，他越是想进门，我就是不让。”
眉儿爸一听有戏，说：“叫呀，叫进来坐，这男孩子……误打误闯也好，咱们家也就这个情况，让他知道了也好。”
“就是嘛，我们眉儿不也在自考大专？也就三五门没过嘛，长人家志气，”三叔说，就去开门。他愣了。
龚让正等在门外，他进门微微一掬礼，说：“伯父伯母好，打扰了。”
吴眉儿此刻脸若桃花，早拿一双拖鞋给龚让换上，说：“大胆，不要脸，谁批准你撞上门来的？”
龚让只是憨憨地笑。
三叔对眉儿说：“我该走了，你婶婶等我回去吃饭呢，小龚呀，我这是媒人领你进门，成否在各人了。”
龚让说：“三叔，你老走好。”

三叔出门，眉儿说龚让：“你好狂〈方言：猖狂的意思〉，我的三叔是你叫的吗？”
龚让说：“你的三叔不就是我的三叔。”
此刻，眉儿爸妈脸上早乐开了花，眉儿妈说眉儿：“还不给人家倒茶！”
“我不叫他给我倒茶就算便宜他了，还叫我给他倒，”眉儿嘀咕说，就给龚让倒茶。
眉儿妈说：“老伴，我俩老去散步，你们就在家里好了。”
眉儿说：“莫慌，爸爸不是有几个问题问我，我答不了，就叫这硕士帮我答好了。”
眉儿爸妈都愣了，他们哪有什么问题问过她？又不知刁钻的女儿要捣什么鬼，只好坐下。
眉儿出题让龚让答，说：“于丹教授，近来讲论语好火，你认为她讲的好吗？她还有几条没讲？”
龚让说：“几条论语没讲，我不知道，也没有几条论语的这种说法，我只在电视上听了她一次演讲，还好。她联系论语中的小故事，又讲了她学习的心得，还真不错。”
“如果叫你上百家讲坛，你会讲吗？”
“一个人不是万能的，真要我上去讲，学习学习也说不定可以讲，只不过可能没有于丹教授讲的好罢了。”
“第二个问题，你一定看过《红楼梦》，那林黛玉看到宝玉与薛宝钗结婚了，她为什么不一气之下找薛平贵结婚？气也气死那个坏东西的宝玉。”
“宝玉是清代曹雪芹《红楼梦》的故事人物，薛平贵却是隋末唐初的故事人物，想气死宝玉也难，曹雪芹没让他们搭界。”
“算你狠！第三，西气东输，能输到我们苏州吗？”
“能，输气管道不是快铺过来了吗？据说2008年你家就可以用上西气。”
眉儿说“错，我说的是，人，生气的气。”
龚让说：“你生气没道理。”
眉儿爸笑了，说：“这孩子不讲道理了。”
眉儿妈在一边笑，俩老起身要出去散步。眉儿说：“爸，我还是不是你女儿？你还帮人家欺侮我，龚让听好，最后一个问题，假若你有钱20万元，就你目前的情况，你是买房还是拿去投资，比如炒股或是买基金什么的？”
龚让说：“没房子我就先买房，可单位分了我房子，我就买基金好了。”
“鸡兔72计有200足，算一算几多鸡几多兔？”

“X+Y=72————2X+4Y=200——一元二次方程，算来28只兔子：44只鸡。”
眉儿说：“你就不能给我一点面子？”
眉儿爸插话：“你这丫头，这回答问题还讲面子？我们出门了。”
龚让说：“俩老好走，”又对眉儿说：“谁叫你问的问题都是我的强项呢，我要答错也难，你咋不问是你狠还是我狠？”
眉儿说：“对，是你狠还是我狠？”
龚让说：“是你狠。”
眉儿爸妈笑得合不拢嘴，出门散步去了。爸妈一走，眉儿原形毕露了，说：“龚让，我这是在爸妈面前给你面子，你以为我难不倒你，你看我体重有多少？”
龚让说：“我又不是一杆称，真要知道，我就把你抱起来掂掂重量？”说着就要动手。眉儿板着脸做严肃状，说：“你敢，老爸老妈一走，你就不老实了吧？哼，还早呢，就想抱我。”
龚让作罢，说：“你的体重还要问我，不就是100来斤重？身高165厘米的样子。”
眉儿心里一惊，这书呆子还能说个八九不离十，真是神了，说：“我101斤，错了吧，我没叫你回答身高，再问你，你头上的头发有多少根？”
龚让说：“不知道。”
眉儿笑了：“回答不了吧，哼，这可是你自己头上的问题。”
龚让说：“有N根。”
“你这个不服输的坏蛋，”眉儿一跃而起，伸手作状就要打龚让的样子，只吓得龚让一下子站起来，一把把眉儿揽进怀里。眉儿在龚让怀里挣扎了几下，就由他搂住，说：“还硕士呢，才见二次面就耍流氓，嘿，妈你咋回来了，”眉儿一声喊，直吓得龚让放开眉儿，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眉儿直乐得哈哈大笑。
龚让受骗上当了，弹了起来又把眉儿死死地箍住，两人疯闹扭作一团。眉儿问：“说，为什么几天不理我？”
龚让说：“还说，给你手机号你不理，我又不知你的号码，真不讲理，还怪我。”
“诚心还找不到人？我打电话你，那多没面子，说，这几天你……”
“我茶饭不思，食不甘味睡不香。”
“是哪个狐狸精把你的魂儿勾跑了？”
“就是你这个狐狸精。”